心灵的挣扎不是一本消遣的书。

如果你已经有一段时间到书店找不到书买，你的精神非常饥渴，那么这本书有
一半可能是你要找的书。

如果你又是一个喜欢思索的人，对于人生、自然、宗教、社会、政治和情感的哲
理很有兴趣，而且对你已经熟悉的概念和答案不很满足，那么心灵的挣扎有可
能会满足你另外的一半。

心灵的挣扎虽然篇幅不大，但是涉及的范围很宽，而且在涉及的每一个领域中
都有自己的见解，引发读者去探索。进入作品，读者就会慢慢发现，作者不是立
足于社会的某一个利益团体的立场上，不是站在某一党派的立场上，不是纠缠
与个人历史得失的恩怨之中，更不是位居某一个民族或者国家的视线，去看待
和分析事情。整本书中作者努力不懈地在做一件事，就是以一个自然人的官象
和思维重新观察我们已司空见惯的事物，找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心灵的挣扎语言非常朴实，浅显易懂，但是它到达到思想的深度决不亚于
经院的理论著作，我相信大部分认真阅读过这本书后的读者都会同意这个结
论。另外心灵的挣扎的叙述力求一次到位， 不作进一步的发挥，可以说这是一
本只有骨骼，没有肉的书，它的很多题目都有发展成洋洋大文的潜能。


书的内容可以分为下面几类：

双体繁殖、新生命、人类的官能、五官语言、眼泪、天人永隔、生命和世界等是
在生命层次上对人的位置的讨论和认识。

有趣的是在新生命的探讨中得出了“人类的真理、道德、科学和宗教只对人类
本身有意义，不存在穿透所有生命形式的绝对真理。”的感悟。

在双体繁殖中从生命的延绵没有走永生，单体 或者三体的途径，而选择了双
体繁殖，不可自主的发出了“光线来处的那个超智慧力量的伟大和不可攀及”
的敬畏。

在五官语言的探索中指出了生命的COMMUNIACTION 中存在超语言、声音和视
觉的信息传达方式。

在生命和世界的探讨中，发现生命是一种创造，是生命创造带来了人类世界，
而不是世界产生生命。

书中不少文章探讨了宗教和上帝。恰如生命的动力、人类与神、我的上帝、科学
与宗教、智慧，真理和人生的美栖居在哪里、人之罪、孤儿等。

与通常的同类讨论不同，这里的讨论没有纠缠在宗教和上帝的真伪，或者哪一
个宗教和上帝更接近真理的老生常谈之中，而是将宗教和上帝看成人类生命的
属性。例如生命的动力中指出“只要人类的历史存在一天，上帝就会存在一天，
这是人类的属性决定的。”  和“对于信仰他的人，上帝与他同在，给他爱，关心
和希望，上帝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对于不信仰他的人，上帝确实是虚无飘渺，不
存在的。上帝不可能在这个星球上，他也不可能是一个人能想象的实体。在这
个星球上能够通向上帝的途径就是信仰者的心。”

文章同时强调了上帝的不可证明性，例如”科学与宗教中“科学始于足下，一步
一步地往前走，从科学的旅途向前望去，生命的谜远到毫无尽头。宗教始于无
穷远，除了心的信仰以外，找不到支持，而且不断被人类的骗子或者狂热者搞
得远离它的纯净。”和智慧，真理和人生的美栖居在哪里中所说的“信仰之为信
仰，就是不可证明而我相信的东东。有些人不懂得这个道理，强求信仰者证明
自己的信仰存在，这就有些不讲道理，强人所难了”。

这些文章还用了大量篇幅论述人类对于上帝解释的急功近利和荒唐：人类与
神中说道“人要了解上帝并不比蚂蚁要想了解人类更有可能，用人类的智慧和
经验去描述或解说上帝很可能会得到可笑的结果。” 又如我的上帝中“在每一
个人的思想和辞典中上帝的涵义是不完全相同的，取决于这个人的状态和教
育，最常见的是，我对将来的希望，我死以后去天国的道路，我痛苦时精神上的
安慰。” 又如科学与宗教中“在宗教中，人们除了在天国的镜像中看到自己的
映像之外什么也没有见到。” 所有的这些文章都论述了人用自己的形象，思维
去代替上帝的荒唐：人类与神中进一步辩证到“ 如果上帝真的将所有的好事都
给基督教徒，将所有的坏事都给非基督教徒，那么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争着去当
基督教徒了。这时候上帝只有两种选释，一是接受所有的人，那么世界就变成
了只有好事的天堂，我们根本无法想象那个世界的样子。”以及“基督的故事，
人类的历史，以及我们每天的活动都在告诉我们，上帝如果不是在用一个人类
根本无法理解的逻辑在干预人类的活动，就是根本未曾干预过人类生活。” 我
的上帝中还写道“如果上帝与人类各占据可知和不可知的一方，那么这两个领
域也是可以相安无事的。但是占据可知一方的人类总是想侵犯上帝的领域，自
己变成上帝，……”， 这无疑是人类宗教的悲哀。

作者在我的上帝中阐明了自己的宗教信仰：“作为人类中谦卑的一员，我愿意
相信和希望在人类之外，有一个威严，慈爱，无所不能的父亲在时刻注视着我
们，但是我不会接受人类中的任何一员自称上帝或者上帝的信使。”

可能占文章必例最大的是从人类层次上对真理，美和智慧的探索，以至这里我
们不得不将它们再分成几个小类：人类本质的、哲理的、人类感情的、和社会
的。

写人类本质的有永恒黑暗、母亲的母亲、不可超越的界限、生存死亡性快感和
解脱、生命无价、扛起命运、生命只属于现在、大自然母亲等。

在永恒黑暗和母亲的母亲中我写道“光明有如一粟，黑暗有如大海。光明反映
的只是宇宙在特定官象中的一个侧面，而黑暗才是那绝高智慧和秘密的所
在。” “一切智慧、痛苦、希望、欢乐、野心，信仰以及力量都会泯灭在夜的深
沉之中。在黑夜的前面，光明和白天是多么短暂。” 和“我们不应害怕黑暗，
我们的一切幽怨仇恨、差别、荣华、权势、创造，都会在那里归一，在那里我们
会融合成一个实体。”

在差不多所有的哲人，思想家，诗人都只将目光和思维停留在光明中，心灵的
挣扎对于黑暗的认识无疑为喜欢思索的读者打开了一闩深邃的巨门。

不可超越的界限、生存死亡性快感和解脱是两篇比较深的文章，它们讨论了：
“在各种概念之中，死亡和终极真理是上帝让人看到的最高智慧，它是上帝设
定的人们不可逾越也不能逾越的界限。在死亡和终极真理这样伟大的智慧中，
人们只有透过它的表层的负面意义，才能感悟到它是人类生存中的脊梁。抽
去这个脊梁，人类生存就无法站立了。” “如果人们逾越了死亡，那么社会、
家庭、道德、哲理、劳动、知识的全部大厦都会崩塌，人类将变成宇宙中一个
没有目标，没有思维，没有活动，没有终结的怪物，除非上帝能够为这个怪物
设定一个新的生存伦理系统。”

文章并且认为死亡并不完全是一种终结，也可以认知为一种解脱：“死亡是我
的消失，是向着灭寂状态回归。死亡除了伴随着自我消灭的悲哀和回归万劫
不复混沌的恐惧以外(贵族享受的终止)，还意味着身体内所有繁重劳动的彻
底停息 (工人的解放)。所以死亡在这里可以更确切地被叫为解脱。人们在死
亡的那一霎那，这种与生俱来的未停息过的工作一旦停止，一种令人战栗的
轻松会以无比快乐的感觉流过生命的最后意识。所以死亡是悲哀、恐惧、又是
快乐。”

同时死亡的正面意义还在于“死亡只是个体生命的消灭，整体的生命却在个
体的消灭中追求永生。生由死亡而来，又向着死亡而去，在死亡中重建新生，
以追求永生。”

论述死亡的伟大和它对于人类的举足轻重，是逆反人的感情和不愉快的。但
是人类真正深刻和严肃的思想离开了死亡，就只能在生命已经为你准备和设
计的盛宴中兜圈子。

生命无价、生命只属于现在、大自然母亲是我钟爱的三篇小文。生命无价批
判了鼓吹献身的道德，批判了用信仰，真理和国家鼓励献身的压力，提出了
“人啊，请珍惜你自己的生命。面对懦夫、怕死、自私、不道德、不爱国、不爱
上帝的种种压力和欺骗，请勇敢地保卫自己的生命。”的警句。扛起命运是生
命无价的延续，它歌颂了生命的伟大超越了人类伦理系统创造的任何观念和
虚荣：“从这个意义上说，一个扛起命运的农民、母亲、犯人、穷人、病人、丑
女，和一个国王、明星、富翁、美女、伟人一样尊严。一个扛起命运的蚂蚁和
一个扛起命运的大象一样伟大。”

生命只属于现在论述了过去和将来的虚幻性：“人的生命只属于现在。过去
是已经不能再来的现在，将来是尚未发生的现在，它们都不具现实性，是人
类观念中的属性。” 和“除了现在，人一无所有，生命只属于现在”。

当我写完大自然母亲中“大自然的伟大正在于她以无比广阔的胸怀，接受她
的儿女对她表达的各种方式的爱，理解和愿望。但是请记住，每个人只能得
到大自然母亲的一滴。如果有一个人想独占大自然母亲的爱，认为只有他自
己的爱，理解和愿望是对的，那么他错了，因为在我们无比深邃无比广袤的
大自然母亲之下，我们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很渺小，没有一个人能独占和包
罗我们的母亲。”的时候，我已经明白它应该是心灵的挣扎的最后一篇文章，
因为它清楚地表达了，本书也只是大自然母亲的一滴，在大自然母亲的胸怀
之中， 我一定会得到她的眷爱，但我只能是她的一滴。

探索人类哲理的有：智慧，真理和人生的美栖居在哪里、人类的痛苦、真与
假、信仰、两分法思维。

智慧，真理和人生的美栖居在哪里并不是人人都喜欢读的文章，发布后点击
从来不高。但是喜欢它的人却尤于我的其它任何文章，有一个读者写道：“真
正了不起的篇章，所有中国人都应该一读。”，这可能有些过誉，但是真实反
映了部分读者的心情。

真与假与信仰虽然表达方法不同，但是强调了同一主题。在信仰中我写道：
“问题的本质永远不在于我们有什么信仰，或者没有什么信仰，也不在于我
们有的信仰是对是错。问题的本质在于我们只有选择自己的信仰和无信仰的
权利，我们没有不允许别人选择自己信仰的权利，……” 在真和假中我进一步
写道：“真与假，对与错都是相对的人的主观意识，但是任何将真和对绝对化，
并无限推断的意图，行为都会对人类造成比真与假，对与错本身意义严重得
多的危害。”。我觉得这个认识对喜欢和习惯将自己看成真理化身的中国学者
具有特别意义，记得一个颇为有名的博客XX先生读后惊呼，这个认识好像将
我们带到中国问题症结的边缘了

两分法思维是一篇针对中国目前主流思想方法写的文章，文章指出：“二分
法的一些经典划分方法，已经被根深蒂固，无师自通地栽植在中国人，甚至
底层老百姓的心中，那就是不自觉地和迫不及待地将看到的政治观点、思想、
和人贴上左右派、激进派与温和派、拥共派与反共派等等标签。这种标签的直
接后果是使复杂的社会研究、思想探索、丰富的人性都被简单化成单调的现
有的政治框架和概念。在这种霸道的划分下，一切都被自然而然地引入强烈
和温和、左和右、进步和落后、光明和黑暗、正和邪、好人和坏人斗争的轨道。
而真正丰富的新思想在这些经典分类的主流意识的压制下，失去了萌生的气
候和土壤。”，它对中国文人和思想界的启发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论述人类感情的文章有：爱的度量；思念过去；浮名、爱与恨、孤独、洋娃娃为
谁美、怀念父母、离别、茫茫天地、盲人世界的美、欢乐的母亲等。

与一般文学作品不同，心灵的挣扎强调人类感情的思辩性质尤于对于感情本
身的描述。例如爱的度量中“爱的度量基于奉献甚于获得。你最爱的人是你为
之操劳最多的人，而不是你由之得到最多的人。” 爱与恨中“爱与恨是一个镜
子的两面，它们往往如此接近，以至于很难看它们在何处分界。” 洋娃娃为谁
美中“没有用艰苦的劳动和彻心的痛苦洗刷过的快乐和幸福就象肥皂泡，美丽
但没有份量，只有从痛苦和艰难中升华的快乐才是最高的快乐。” 盲人世界的
美中“有很多事像盲人一样看不透它更好一些，更不应去占有它。就像天上飞
的风筝和鸟，在天空的阳光和风中，自由、悠扬、美丽。一旦你拥有了它，在你
的笼子或者书房中挂着，它就失去了它的美和对你的吸引。”欢乐的母亲中的
“痛苦实在是人类的财富，它是智慧的源泉，欢乐的母亲。”等等。将痛苦和磨
难看成人类的财富，大部分人与之失之交臂的认识是始终贯穿全书的基本思
想。

对社会组织的思考是心灵的挣扎中另外一个类别，涉及的文章有专制无为民
主、我们在自己里度过一生、现代人被绑在一起、离野性远去。像对人类的感
情的思辩一样，心灵的挣扎在思索社会组织时不侧重于社会的政治性质，而
注重组织方法的人文实质。例如专制无为民主中的“民主政体的实质是视官员
为潜在的最大社会破坏力，法律的制定和政体的组成主要用来制约官员滥用
权力和保护弱小民众。”和“人们经过了漫长的历史年代，走过了曲折的摸索
道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认识到社会组织中最大的敌人是社会的官员，最
可怜的是被社会压到底层的人。”

在我们在自己里度过一生和现代人被绑在一起二篇文章中强调了现代社会组
织方法造成人与自然的隔离和人综合能力退化的趋向。离野性远去则直接质
疑现代生活方式造成的使人类“太正、太规格而失去了人的野性、自然性、……”。

论述道德的文章有从道德高峰到全面反叛、道德与行为在中国分裂、希望的太
阳、人贱心不贱 身贵人不贵。与书中其它文章的风格不同，这几篇文章都不是
讨论抽象的道德概念，而是比较务实的。具体说它们针对的是中国的道德，尤其
是中国道德的现状。从道德高峰到全面反叛认为“专制社会和人类的理想社会
要求更高尚的道德，极端高尚的道德很可能会打破平等的原则，使社会失去平
衡。” 和“要求人牺牲自己，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其结果使人之间的平衡杠杆
变得非常倾斜，一部分人只能牺牲自己，专门利人，而另一部分人专门得利。因
此高尚的道德很容易被政治家、统治者、宗教、和团体利用去维持不平等的体
制。” 个人相信这个认识对于中国的大部分文人来说都具有思考价值。

道德与行为在中国分裂则提出了中国“尽管大家都在腐败，而且都有他们正当
的理由和苦衷，但是不管是贪官，是老百姓，都不喜欢你说他们腐败。会议上、
报纸上、书本上他们都喜欢自己被描写成像雷锋，孔夫子那样的圣人。看到自己
的名字与这些崇高的词连在一起，他们心里美滋滋的，根本不在乎那里描写的
根本不是他们本人，而只是根据道德教条编造的千篇一律的故事。” 和 “中国
的国家历史，个人传记就这样被这些可畏的道德教条吞噬了。真正的历史和有
血有肉的生命躲藏和压抑在森严的道德庙堂之下，从来不得， 或者不愿见以天
日，随中国的母亲河，黄河长江之水，淘淘而去。”的令人深思的荒唐现象。  

希望的太阳将所有的政治问题的出路简化成一个道德问题：“如果有一天，中国
的有权人，有钱人和人上人，在春风得意，光宗耀祖的时候，仍能克制自己，夹
着尾巴做人，以平和、宽容、仁慈、慷慨、博爱去善待与自己政见不同的人、宗
教信仰不同的人、穷人、没有受到教育的人、残废人、有历史问题的人、出身不
好的人、有罪的人、那么中国希望的太阳才真正升起来了。” 这个观点在人贱
心不贱 身贵人不贵中以自省的方式中得到更明洁的表达：“就人贱则心不贱，
身贵则人不贵二者相比，后者更难达到。就我一生来说，在处于逆境的时候，人
贱则心远贱还勉可及格。但是在后来稍有发达的时候，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今
天回忆起来自觉懊悔羞愧。”

涉及文学的文章有诺贝尔文学奖和中国文学的没落。前者指出高行建先生所以
比同代中国人先行，是因为 “在“一个人的圣经” 和“灵山”中，高行建表现出
来的对自己的诚实，对这荒唐历史的无奈，以及他为了脱离中国习俗世袭观点，
脱离官话系统和思想方法所做的顽强努力，会使每一个曾经生活在系统中苦苦
努力至今无法完全摆脱的人肃然起敬。高行建找到了自我，归真为一个平凡而
又真实的人。”

从一个制度下扭曲的人变回自然人有多难？这对于一拿起笔来就不由自主的
重复起中国八卦和好人坏人故事的人是非常难以懂得的。

在中国文学的没落中笔者进一步指出二十世纪初，中国文学从陈独秀的“推倒
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学，建设平易的抒情的国民文学”；“推倒陈腐的铺张的古
典文学，建设新鲜的立诚的写实文学”；“推倒迂晦的艰涩的山林文学，建设明
了的通俗的社会文学”，开始起步，经过一百年的变迁，至二十一世纪初期，已
经完全脱离了对人性的思考，对民族苦难的关注，对时代风云变幻的记载，变
成了政治宣传工具，变成了追求商业价值的胡编乱造，堕落成权势和钱财的二
奶。  

与中国关系比较密切的文章有深远的影响、原子弹与中国、智慧力量平衡、文
革与人性、可悲的一代人、CRUISE拾零、恨战友超过敌人、在异国的路上、趣
谈民族梦和官笼罩的故乡。

由原子弹与中国引发的网络辩论而写的智慧力量平衡是一篇值得一提的文章。
这篇文章论述了人类在生存竞争中力量、自私、贪婪与智慧，道德和理性的平
衡。虽然在大部分时候 “人类历史中，暴力、贪婪和自私在主宰着进程，但是
人们的智慧、道德和理性没有死去，──”，它们“静静地在深层等待，等着一个
人，一个时机，来制约那个像野马一样走得太远的人类本性。”， 而一旦它来
到时， “这就象大自然一样伟大，当满山的树林被天火烧毁的时候，你能理解
大自然的爱吗？”。 这篇文章以诗的热情歌颂了在历史进程中， 顽强地制约
和平衡着在大部分时间主宰着历史的力量、自私、贪婪的人类的智慧，道德和
理性。

对于曾经深刻影响中国社会的文革，心灵的挣扎没有兴趣纠缠到各派系的正
确和错误，甚至毛泽东的个人责任上面去。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像过
眼烟云，不久就散去了。但是在文革中显示的中国人性，却永远不会过去，在
适当的气候下，它们又会卷土重来。 对于这一点，文革与人性一文写道“人对
于别人的伤痛、迫害、惨死无动于衷，而对于自己的痛苦不能忘怀。现代文明
与专制可能就在这里分野。现代文明认识到如果不保护别人的权利，那么也
就失去自己的权利。对于别人来说，我永远是他。只有保护他，才保护了我。”，
如果这一点中国人永远搞不清楚，一提文革， 就是当权派对，毛派或者造反
派对、或者人民对，吵闹不清，那么文革付的惨重的学费，对于中国人是白付
了。

趣谈民族梦和官笼罩的故乡是二篇可读性较强的文章。趣谈民族梦以幽默和
调侃的笔法探索了中国的民族性格；官笼罩的故乡讨论了在中国社会起着决
定影响的官文化，文章沉痛地写道“人人皆尧舜，并非喜讯，因为皇帝只一个，
尧舜之争就永无宁日了。藏龙卧虎的姜子牙，刘伯温太多，也决非好事，官少
民多，高位之争也就难免了。虽说尧舜和政治家都是要救国救民的，但是人人
都要救别人，谁也不肯被救时，国也就无宁日了。所以为官者，既风光，又荣
华，但是却是宴息难宁，成天得捉摸着不被同僚、下属、上司陷害的良策。周
围全是一张张窥视欲取而代之的笑脸，怒脸和不动声色的脸，一不小心，就要
翻船。轻者革职，重者抄家入狱，丢命，在古代甚至满门抄斩。中国的仕途充满
凶险和惊涛骇浪啊！”。

在异国的路上写出了飘零在海外华人之间关系的冷漠和戒备。CRUISE拾零写
了中现代家庭由于旧的男女道德体制被打倒， 而新的所谓男女平等口号的粗
糙而造成家庭伦理系统的真空所带来的普遍危机、恨战友超过敌人以调侃的
方式写了中国人际关系的荒唐：“中国人的普遍的情结是，一旦闹翻，他们恨战
友、同事、家人、叛徒、朋友、家奴超过敌人。可是与战友、同事、家人、亲人、
朋友、家奴相处的时间和机会又这么多，所以闹翻的可能远远超过敌人。为长
远计，中国人成就一个实业，革一个命，组一个家庭的一开始，就要做好反目
成仇的准备。如果对方期望值愈高，就愈有威胁，愈危险，一旦闹翻，恨也就愈
深。
用诗人的语言说：
蜜月已经开始了，仇恨还会远吗？(^o^)”。

这三篇文章从不同的角度反映了当代中国社会的新问题。

爱国和威胁揭示的是同一主题：“人类的最大威胁并不在于人的本性自私、原
罪或者贪婪，而是在于人们保卫真理、道德、上帝、国家、或者解放人类时的排
他性和狂热。” 并且呼吁“人类的历史如果有一个终点的话，这个终点除了来
自自然的灾难以外，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自保卫真理、道德、上帝、国家、或者解
放人类的互相残杀。”， 所以“人们最应该警惕的是狂热的英雄、传教士、思想
家、政治家、导师、而不是监牢里的刑事犯人。”

从脆弱到成熟到孤独，生命旋律与错位，音乐、酒和孤独 可为一组文章， 写
的是生命的节奏：“人的一生和大自然的演变就像一支神圣、庄严、崇高的交响
曲。每一阶段有着不同的旋律，奏鸣着生死存亡，衰老变化的至高哲理。” 。在
音乐、酒和孤独 中文章深刻地指出“从童年的精灵，到老人的孤独，是一条漫
长的路。毕人之一生，包罗了万象，很多现在吐弃的，对立的思想，在人生不同
的阶段都存在过，经历过。”

最后想提一下天理的报复，这篇令人读了如鲠在喉的小文揭示的道理决不是耸
人听闻：“天理报复，不是指一个人、一个团体、一个政权、一个国家做了坏事，
甚至罪行后的直接报应。而是指一个民族长期作孽多端，破坏了法律和道德，日
积月累，也许经过几个君主，也许经过几个时代，改变了一个民族的民风和本
性。这个民族不再诚实，不再有信仰，不再相信道德和法律，而从本性上变成腐
化、欺骗、惟利是图、残忍、只崇拜谎言和强权的时候，这个民族将面临着血流
成河，甚至自我毁灭危险的大自然惩罚。” ，和“天理报复比人的报复更惨烈，
它就像今天中国正在受到的气候变迁和土地河流污染干裂的惩罚一样令人无
奈。而人性的天理报复要比自然现象的天理报复来得更为缓慢，因为它需要长
年累月人们不断吞噬冤屈、遗忘冤屈、害怕邪恶、不相信正义、不相信道德、不
相信法律、承认邪恶、最后崇拜谎言、崇拜欺骗、崇拜强权：使人的本性在潜移
默化中变成一个新物种，就像从一个鹿群变成一个狼群。到了那一天，这个民
族会比气候变迁、土地干裂、和河流酱化更令人绝望，因为那时人变迁了，干裂
了，酱化了，人已经不是人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这番话如果作为警言，被人们记住，是不会多余的。

希望这个超长的序言对于读者理解本书有帮助。

  


 


 　 　 　 　 清 洒 你 为 沉 　 　 
 　 　 　 　 凉 下 总 什 默 　 　 
 　 　 　 　 的    在 么 的 　 　
 　 　 　 　 泪 　  清 　 黑 　 　 
 　 　 　 　 珠 　  晨 　 夜 　 　 

 　 　 黑 　 　 
 　 　 夜 　 　 
 　 　 颂 　 　 

	
晨
露
集

翠娟画   

这些文字恰如黑夜的泪珠, 它记录了我心灵的历程。 	


“心的挣扎”写于1998年至2006年，我在Croscill 工作期间。大部
分草稿都产生于上班的时候。这里编入的是第一部分，“ 晨露集”。

“心的挣扎”跨及了对于生命、宗教、人生、社会和政治的思索。表达
的风格很像我的思考方法，力求摆脱经院式的繁杂，言之有物，简略
明了，任何人都能理解。

文章的编排基本按照由浅入深的次序， 到了“智慧， 真理和人生的
美栖居在哪里？ ”达到顶峰， 又慢慢向平缓回归， 最后以“大自然
母亲”结束。 


每篇文章都附有图。这是我进行的一次尝试，努力将自己表达的思想
和意境借图画的形象思维显示出来，这样图和文结合在一起，到达了
一个它们单独无法达到的境界。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我用图的意思可能与原来的绘画表达的意思完全
不同，因此画的选择是一个重创造的过程，并不像一般理解的那样容
易，随手可得。画选得好和巧妙，实际赋予原画一个新的生命。

根据已经过世了的画家的画的考贝不受版权限制，所以我仅可能选择
这个类型的画。

极少数的画不属于这个范围，因为实在喜欢，不忍割爱，相信画的作者
从宣传和传播作品的意义上会理解和给以支持。

有个别的画，如爱国，天人永隔，思念父母中的画，从网上考贝时没有
作者名字，我化了极多时间去查找，都未发现，望作者谅解。 

我一直担心这些纯思维的东西会有读者。所幸这些作品在网络上露脸
后，收到一些读者来信，对我是一个鼓励。不管怎样，这些作品既然诞
生了，它也是一个小小的生命，就让它走到世界上去吧！如果它不能
生存，就让他像一颗小草一样自生自灭吧！ 

        
	
 梦故乡



              - 不归人 
 

             
无名画	
             


浪迹天涯的中国人
已不属于中国
这是一群忘却来处
不愿归还
却又无处归宿的群体
就像一支支
脱了线的风筝
在蓝蓝的天上
自由
但是无目的地飞翔

		
　　　　悟　滋　淡　节
　　　　天　地　名　鸿
　　　　理　气　利　志   
　  |
　 自
  勉					




 李香江画

思念过去的人
过去的事
那些人和那些事依然存在吗?
抑或，只是存在于另一个时空中
它不同于今天正在生活的人
和正在发生的事
也不同于那些从未发生的事
和生活过的人

------------------思索人生-- 



			    穷达尽为身外事
			    升沉不改故人情
					
                                             贾又福画	

 




 爱的度量基于奉献甚于获得。

 你最爱的人是你为之操劳最多的人，而不是你由

 之得到最多的人。
 
          -----------------思索人生------- 
          


无名画

时复往来吹一曲
何愁南北不知音          

财富、权力、名誉、情欲、食欲、感情、成就、知识、
爱好是人生的menu, 然而,每一种选择又似是云雾
般虚幻。

如果我们依据每一个人在这些选择上得到的多少,
来评议一个人的成功, 它们就像是飘过天空的一
片片云朵,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像马, 有的像
树.......

这些评议也像是云雾，慢慢飘失在天海之中。



                                                     贾又福画

人们不能接受他的生命会完全消灭，他的历史会完全被忘记的事实, 
他们将他们的经历和评议写了下来，放在图书馆中，希望后来人读
它，记起他们。

可是随着人类历史越来越长，书越来越多，有多少后人会钻到浩瀚
如海的故纸陈文中消磨他们的生命呢？

而且，这些事实上的象形符号又怎能唤回已经逝去的烟云呢？

                                       ------ 思索人生------
                     

 在人类的各种罪行中，没有比以爱
 国的名义建立的功勋更令人发指。
 小偷、强奸犯、强盗、杀人犯在爱
 国者之前可以略为不计。

 在爱国的旗帜下，人们理直气壮地
 去杀死成千上万的人，去烧毁村庄
 和城市，去抢掠敌人的财产，去强
 奸妇女和消灭一个民族。令人悲痛
 的是那些倒在爱国旗帜血泊中的尸
 体，大部分都是被他们的国家蹂躏
 和不为他们的国家所爱的下层民众。

 人啊，请警惕以爱国的名义和概念
 所挑起的暴力，请牢牢记住对於下
 层民众来说爱国是一个过分奢侈的
 游戏。
 
无名画
　　　　　　　　　　　　　　　　-------- 思索社会 ------ 

  沉浮千古事 
  谁与向东流  

 
 

在长达几千年的中国封建社会中，险恶的政治斗
争只发生于上层和官场。可是文化革命和阶级斗
争，以群众运动的形式将政治斗争从宫殿带到民
间, 使每一个办公室、车间、乃至胡同都变成了
权力斗争和迫害僚友的舞台和战场。

中国的大地上，烽火四起，再无一个安静
和干净的地方。

这个后继影响，将会遗传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 


                        ------中国泪------ 

黃湄子画

百年世事兼身事
尊酒何人与细论
 
 
 
 
 

高行建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不但没有令国人振奋，相
反却捅了中国文化人的马峰窝，中国文学大师很感
到不平，一个大师说：“如果高行建得到诺贝尔文
学奖，我们中国至少还有一百多个人应该得到诺贝
尔文学奖。” 
	
高行建也许从来没有想到会得到如此殊荣。一个没
有想获奖的人获了奖，而千百个自认为应该得奖的
人却落了空。这恐怕正是奥秘所在，也正是高行建
获奖的原因。在<一个人的圣经>和<灵山>中，高行
建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诚实，对这荒唐历史的无奈，
以及他为了脱离中国习俗世袭观点，脱离官话系统
和思想方法所做的顽强努力，会使每一个曾经生活
在系统中苦苦努力至今无法完全摆脱的人肃然起敬。
高行建找到了自我，归真为一个平凡而又真实的人。


                                                         汪士慎画
从一个制度下扭曲的人变回自然人有多难？这对於在系统中游刃有
余，粉饰太平，名利双收的人来说，不是容易懂得的。

感谢诺贝尔文学奖评选院，他们在做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他们给中国
人上了很好的课，虽然中国的大师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懂得。

                                       ------ 故国回首------ 

名山何必去
此地有群蜂
 
 
 

Pablo Picasso画

人生有一个目的吗?  
当你来到这个世界时，你迷茫的，无可选择的被从不知处莫名其妙地
抛到这个世界上。  　 
 
当你悟察到自己的生存的时候，你就在情欲、性欲、虚荣、食欲…… 
(不知道是谁将这些发条强加在你的身上)的驱动下开始了钱、权力、
地位、名誉、爱情和知识的角逐。不管你在这场角逐中得到多少成功，
最终你又会无可选择的被迫离开这个世界。  
  
于是你又迷茫的去了，就像你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什么你也未带
来，什么你也未带去。 
  
就像一个孤儿一样，不知从哪里来的，也不知上哪里去。  
  
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一样，不知为什么要来，也不知为什么要离去。 

一切都是这样无奈。  
 
人类确实是悲哀的，它的悲哀在于它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它的悲
哀在于它不知来处又不知归宿，它的悲哀在于它的无奈，无可选择的
去走一段被七情六欲牵引的路。  
  
人类的悲哀是无可慰籍的，所以人类才苦苦地祈求和歌颂他们从未见
过的想象中的父亲-上帝，还有比这种祈求和圣歌，更令人心碎吗?  
 



                                      ------  思索人生  ----
                                      
                                      
                                      

	

燕盛，

你说，我额上的皱纹很深，

是的，

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

记载著岁月留给我的痛苦，劳碌和创伤。



Vincent van Gogh画

千里不辞行路远
时光早晚到天涯 
 
	

   
人类有三种痛苦：

由欲望、衰老或者疾病给身体造成的痛苦；

外来的灾难，比如地震、自然灾荒、车祸之类灾难造成的
痛苦；

人际关系，比如日常生活，人由于利益、观念、情感矛盾
造成的痛苦。

其中第一种痛苦是不可避免的，它注定要与生命联系在
一起直到死亡。

第二种痛苦是不可控制的。

                                         William Blake 画

前二种痛苦虽然对个人造成伤害，但对人类而言，就生态平衡和人类的生存延续
而言，它很可能益大于害。由此第三种痛苦才是与人纠缠得最缠绵的真正痛苦。

人们沉浮于爱情、互助、仇恨、斗争的得失的千变万化之中不可自主。人们不但沉
湎于自己生活中无法躲避的喜怒哀乐，而且空余的时候，还要观看由别人的经历写
成的故事而得到感情刺激。

所以这种痛苦是生活的根，失去了它，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也就失去了生活的兴
味。


                    ------ 思索人生 ------

邝高华画

一船明月一船风。

有什么比在幽静的晚上轻轻地驶过

月光粼粼的水面更令人陶醉呢？

	
	                                     无名画
	                                       
	                                       
一个悲哀的事实是，从集权专制制度中诞生的民主人士往往是那个制
度的殉葬人。

他们的思想，生活习惯，语言都与那个制度不能分离。他们虽然是以
与那个专制制度对立的方式存在着。但是无论他们怎样反对，仇恨那
个制度，他们的生命，经历，思想都源出于那个制度。

专制与反专制是同一棵时代树上结的果实，他们合在一起才组成那个
时代的历史。如果专制制度死亡，那么它也同时宣告了在那个专制制度
下被压迫和侮辱的人，以及不屈不饶地为它的灭亡而奋斗的民主人的
死亡。

新的时代属于下一代，新的一代无法理解在旧制度下挣扎和奋斗过的父
老的痛苦，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旧制度死亡后，那些在旧制度下受苦，
受伤的前辈不能从残酷的记忆中走出来。他们不能懂得他们父辈的生命，
青春已经被烙刻在那个时代之中，忘记那些记忆，忘记那个时代，也就
是抹去了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而且使他们更绝望的是，新的一代根本没有兴趣去了解那个逝去的时代。

                                         -------中国泪------ 
                                         
                                         

    一个人回首往事的时候，那些在
    他生命中与他曾经相遇过的一张
    张脸和一个个身影就会浮现在
    他的面前。不管他们是曾与他共
    过患难，分享过欢乐，乃至陌路
　   相逢，一错而过，每一张脸、每
　   一丝情感、每一个思维所凝聚的
　   实体、都是那么清晰，迥然不同。
    面对着这瑰丽活生生的一个个生
    命，他怎能不感叹造化的伟大、
    深不可测。人类的智慧和创造力
    在这些光华四射的活生生的形象
    之前是多么苍白贫乏。 

无名画

是谁创造了这一个个的生命？是谁赋予了这些生命独立的灵魂、思想
和感情？是虚无吗？是无所原因吗？这不就是说生命和宇宙是从零产
生的吗?

或者是一个类似于人的伟大的灵魂创造了宇宙和生命，那么这个灵魂
从何而来？在宇宙和生命诞生之前，这个灵魂有存在的意义吗？

也许这是一个人类智慧所不可攀及的问题。人们的思想方法，无论归
纳法，或者推释法都将人类引入误途。对于这个问题的提法，也许不
应钻进起源，创造和原因的死胡同中。

	
	
　爱因斯坦说：

　千万记住，所有那些品质高尚的人都是孤独的！
　而且必然如此。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享受自身环境中那种
　一尘不染的纯洁。





姚虞琴画

淡至无水
愚至无心 

                                     陈宜明画 

上一世纪的中国人经历了人类历史上罕有的深重苦难，千千万万的生
灵死于无辜。一个个前所未有的政治运动，使全中国人，上至周恩来、
刘少奇、下至学生、未成年的小孩子、都生活在恐惧之中。为了活下去，
证明自己革命和忠诚，人们就去斗争和折磨身边的亲人、朋友、同事、
所谓形形色色的阶级敌人。当时的中国人不是在被别人迫害，就是在
迫害别人。我从朋友那里听到的最知心和深沉的感叹是
“做人真难啊！”。

每个中国人心里都在想“做人难”, 但是谁也不敢说出来。

在那个可怕而且可耻的年代中，最残酷，最不留情的往往不是官僚和
积极分子，而是与被斗人最亲的亲人、最好的朋友、最接近的同事。为
了立功赎罪，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为了要划清界线，很多人就在亲
人、朋友、同事的拳打脚踢下含恨离开人世。那是令人不忍目睹的场
景，被打的人疯了，打人的人也疯了，观看的人叫喊着阶级斗争的口
号，官僚和积极分子转着眼睛寻找表情暧昧、立场不坚定的人。人们
今天不去回忆那段历史， 都说自己是受害者，没有勇气去正视自己
那时的样子，因为它太肮脏了，不肮脏的人是无法安度过那个肮脏的
岁月的。

其实真正肮脏的是那个制度，它将人类本性中求生的本能和自私逼迫
到极点，以违反道德和良心的方式放大出来，它将人变成了魔鬼。中
国多么需要真正的文学大师能够将这段苦难的历史和灾难真切深刻地
描绘出来。如果中国人继续隐盖历史真相，选择遗忘，那么中国在二
十世纪中几代人付出的学费，几千万的冤魂，几代人的痛苦生活将沉
至大海，一无所得。



                                          -------中国泪----- 
             
             

一个由上帝创造的生命，或者是由虚无
中产生的生命，为什么在受到委屈或者
感到痛苦时,眼睛会流出水来？

为什么不同的生命都要用眼泪来表示悲
痛呢？在这里永恒在告诉我们什么呢？

一个行为是不应该与生命的情感有直接
联系的，眼里流水不等于悲痛, 同样张
大嘴也不等于欢乐。如果一个特定的生
命或者动物用流泪来表示悲伤，那么其
他的生命和动物未必。实际的情况是差
不多所有的高级生命都用眼泪来表示悲
伤，还没有见过一种生命用流泪来表示
欢乐，那么这个行为与情感之间一定有
我们未曾解读的秘密。

这也许是通向“上帝”或者“生命的本源”
的一条通道。 

无名画

一夜芙蓉红泪多 


 
	      
 

 


                                        胡不归画


月光下的田野，宁静而又深邃。

在银色的光网后面，隐藏地可是彼岸的世界？ 许多逝去的灵魂在那
里安睡？ 

                         ----------------人生有感------- 
                         
                         
                         
                         

陀斯妥也夫斯基曾经说过；
“我只担心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我所受的痛苦”

痛苦实在是人类的财富，它是智慧的源泉，欢乐的
母亲。

一个在欢乐王国中长大的孩子，不管他有过多好的
教育，他也不免流失于浅薄，他也不可能懂得什么
是真正的欢乐。

                                               Dostoevsky画 
                                               
同时一个从痛苦中步出来的人，未必能够得到痛苦给他的礼品。一个
配得上他所受的痛苦的人，也许是对这个人的最高赞颂。

相对于在中国创造了种种深刻痛苦的政治大师来说，我们是配不上和
愧对我们受到痛苦的中国人。

                                     --------思索人生------- 
                             
                             

如果宇宙与人类是由一位神所创造的，我们
称他为上帝。那么这位上帝的神力是远远超
出人类的智力所可以达及和理解的。　

我们看到蚂蚁每天在草丛中忙碌，他们的活
动空间就是小草、小石头、和小洞，他们看
小草就像人们看到大树林一样。他们的活动
空间比之于人类的城市、海洋、天空实在是
太小了。

如果有一个特别聪明的蚂蚁要想了解人的思
想、政治和艺术，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可能的。

但是用人们的活动空间去比之于太阳、太阳
系、宇宙，那要比蚂蚁跟人相比还可怜哩。
地球在宇宙中的比例几乎等于零，而人类只
是生活在这个小小地球的表面薄壳上，人能
够想象创造这个宏大宇宙的上帝的力量和智
慧吗?

                                        Salvador Dali 画 


人要了解上帝并不比蚂蚁要想了解人类更有可能性，用人类的智慧和
经验去描述或解说上帝很可能会得到可笑的结果。

有些基督教徒将自己的一切活动结果都归之于上帝的意志，他们认为
开车的安全，考试的成败, 生死老病等等都是上帝干预和安排的。如果
真是这样，那么这些灾难就应该主要发生在不信教的人身上, 事实并
非如此，这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上帝真的将所有的好事都给基督教徒，将所有的坏事都给非基督
教徒，那么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争着去当基督教徒了。这时候上帝只有
两种选释，一是接受所有的人，那么世界就变成了只有好事的天堂，
我们根本无法想象那个世界的样子。二是只选释一部分人进教，那么
进教将比争当百万富翁，当大官还要难。最后只留下无能儿，被拒绝
在上帝的门外的人，上帝对于他们摒弃的残酷将远远超过人类任何政
府的处罚和法庭的裁决， 因为他意味着再没有希望，意味着最后的决
定 。谢天谢地，上帝比我们智慧亿万倍，没有让世界变成那个样子，
给这世不快乐的人留下希望的权利。

所以，如果说上帝在干预和控制人类的历史进程、宗教信仰、科学研
究、政治活动、乃至个人的喜怒悲乐，那么他的干预方式一定是人们无
法理解的。基督的故事，人类的历史，以及我们每天的活动都在告诉
我们，上帝如果不是在用一个人类根本无法理解的逻辑在干预人类的
活动，就是根本未曾干预过人类。

                                       ------ 思索人生------

无名画

诗意来自于朦胧和想象。

一个孩子坐在夏夜的田地上乘凉，天上的繁星、远处的黑树影、虫蛙
的合唱、晚风的抚慰，都会激发他对天堂、魔鬼和一切未知的想象。

但是，当他知道星星是燃烧的火球，大树后边什么也没有，或者当他
自以为什么都懂了的时候，诗意就离开了他。

一个远离故乡的游子，走遍了天涯海角，游遍了城镇山河，阅览了荣
华富贵，读透了书卷哲理，可是临了他却怀念那个什么也未见过和什
么也不知道的故乡和童年。

因为他再也没有小时候的激情，好奇，那种对未来的美丽憧憬和对远
方的奇异的想象。

因为他觉得他什么都懂了。

 
茫茫天地
我们是一群
无知的生命
无知于过去
无知于将来
无知于来处
无知于归宿
无知于世界
无知于自己
只知道
怎样度过
现有的一霎
为维持
那个被
欲望牵著鼻子
而不能停止
的生命
                                                   冯庆画

					                   生前此路已迷失
					                   寂寞孤魂何处游 
					
					

 
来到这个世界，受苦或者享受荣华富
贵本质上是同一件事件。痛苦或者欢
乐，失败或者成功，对于世界没有区
别，只是对于自己个人感官得到的满
足的不同度量而已。受苦的人，享受
荣华富贵的人都是人类，没有质的差
别。

社会通常以人的财产，名誉和权力来
判别人的价值，这个衡量只是对于拜
金人，或者拜权人有意义。七十年代
日本兴起的清贫思想, 就是籍对中世
纪过著恬淡、清心寡欲生活的文人的
怀念，而对泛滥于社会的拜金主义和
物质横流的反动。

不管现代社会在组织人类的大生产上
取得多大的成功，如果社会中所有的
学者，作家，教授都失去独立的思
想，而被卷入全民争权或者拜金的大
潮流，这个社会不但没有份量，也令
人寒心。
                                                   齐璜画


一个成功的人，从他的财产，权力中直接得到的欢乐恐怕远远不及从
别人对他的妒慕，敬重中得到的欢乐。如果后者不存在，那么一个人
去积累自己花费不了的财产，没有多少实际意义。

一个不成功的人，如果他不去妒羡别人，苦恼自己，而是知足者常
乐，那么他就与成功的人没有区别。

同时一个成功的人如果能视他的成功，名利和财产如烟云，那么他就
像一个不成功的知足者一样活得潇洒。

成功者最美好的时光，往往是在他处于逆境时，从失败中寻找出路的
奋斗经历。事实上一个在不断的失败中奋斗不懈的不成功人也与成功
者一样， 已经得到了最美好的东西。

如果脱出这些苦恼我们的五情六欲，我们就走入佛的无欲，无感的境
界。

低级的佛界，恰如一个吝啬的地主，省吃俭用，积德和得到credit ，
为了下世可吃可用。高级的佛界，可以理解为对造化的抗拒，不知为
何而生，我宁不生。

                                        ----- 思索人生 ---- 
                                        
                                        

坐在那里
心静下来
忘记你在干什么
忘记周围的东西
忘记你的职业
忘记你的教育
忘记你的家庭
忘记你的妻子
忘记你的孩子
忘记你走过的路
忘记你有什么
于是你回到了本源
那里非常平静
那里一切都没有
就象你从未来到这个世界
那是你真正的家
在那里小息片刻吧
你的心会得到安宁

                                                  徐进画 

Exgene Mravinsky 画


真理、道德、信仰、宗教、爱国、解放人类、以及一切用高尚名义构
成的概念，在特定条件下可以比任何刑事犯罪造成更大的破坏力。当
人们固执地坚持这些概念时，他们就会产生强烈的排他性。在保卫真
理、道德、上帝、国家、或者解放人类的旗帜下他们会明目张胆，理
直气壮地用科学家创制的新式武器去杀人、放火、毁灭城市和民族，
而不感到良心和道义上的忏责。

人类的最大威胁并不在于人的本性自私、原罪或者贪婪，而是在于
人们保卫真理、道德、上帝、国家、或者解放人类时的排他性和狂热。
人类的历史如果有一个终点的话，这个终点除了来自自然的灾难以
外，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自保卫真理、道德、上帝、国家、或者解放人
类的互相残杀。

人们最应该警惕的是狂热的英雄、传教士、思想家、政治家、导师、而
不是监牢里的刑事犯人。

                                         ----- 思索社会-----
                        
                        

颂扬世界之神奇，灵魂之奥妙，造化
之不可捉摸，或者感叹于科学和人类
智慧的无力并不等于证明上帝之存在。

证明一个特定的科学理论的局限甚至
错误(例如进化论)，更不等于证明上
帝之存在。

事实上正相反，人类相比于造化越是
无力，一个拟人化的上帝和神又怎么
能够解决这些疑难呢？

上帝是一个涵义非常复杂的名词。人
们将自己的希望，想象，不能理解和
懂得的事情，灾难的解释和解脱，苦
痛的安慰，对父母的情爱和对力量的
依傍……组成了这个名词─上帝。

                                            Pablo Picasso画

在每一个人的思想和辞典中上帝的涵义是不完全相同的，取决于这
个人的状态和教育，最常见的是，我对将来的希望，我死以后去天国
的道路，我痛苦时精神上的安慰。

不同人，在不同精神境界下，将自己最关心的要求，拟人化成一个无
所不能的力量，在远处的神秘想象之中发着带有强烈民族特征和自我
特征的圣光，它就是他的上帝。

如果人类懂得的知识愈多，人类控制自己的力量愈强，上帝的领域也
就越来越小。古时候人们不懂得雷电，就认为这是上帝生气了，现在
上帝已经与雷电没有关系了。不幸的是相对于宇宙，人是何其渺小，
人类的探索和认识是不会有一个终结的，因此上帝总有地方可居住。
人们不会看到上帝的领域小了，而只能看到上帝从一个地方搬到一个
新的地方。今天的上帝已经搬到了宇宙大爆炸的领域中。

如果上帝与人类各占据可知和不可知的一方，那么这两个领域也是可
以相安无事的。但是占据可知一方的人类总是想侵犯上帝的领域，自
己变成上帝，例如佛陀，穆罕默德，基督，洪秀全，和中国的一些现
代的活佛和气功师等等。 

首先这里有些思路上的混乱，人们在思维中创造的无所不能，无所不
在，开天辟地的至高力量，出现在人类自己之中。暂且不论在人类感
觉之外的宇宙有多么深邃，就人类五官和思维可以了解的宇宙来说，
地球和人类实在是沧海之一粟。我们不知道地球之外还有多少高级文
明和完全不同于人类的高级生命存在，如果这个无穷大的上帝变成地
球上的一员，这实在是对上帝的最大玷污。

其次，这些自称为上帝的人们，所说的话，所想的事，不但充满了地
球上人类的特征，而且还带有他们生存的那个时代和地区的特征，例
如中国气功师的思维方法和话语纯属中国共产党时代臣民的范畴，既
没有基督那种对人世罪孽置外的悲痛，也没有那些老佛师将人类的利
欲，权力和金钱看透的超脱。

至于这些地球上的上帝用来证明他们法力的故事，诸如瓶中取物，水
面飘人，治疗绝症，分身术，等等实在表明人类上帝的想象力是如此
贫乏，而无法超越人间的哗众取宠的心态。这犹如一个国王玩弄魔术
戏法等雕虫小技来证明他具有无上权力一样可笑。

如果上帝存在的话，我们很难用我们的语言或者想象力去描绘他的大
能。如果一定要想象的话，你可以到大海边去站着，听海浪低沉有力
的声音，看那无边无际的海浪澎湃，在它的前面，不但你自己很渺
小，就连那些世界举重冠军，或者毛泽东，希特勒，拿破伦，爱因斯
坦，或者古今中外的人类上帝也都很渺小，如果将他们扔到暴风雨的
大洋中的话，都会被这些海浪吞没。他们的力量只是善于鼓动或强迫
人类接受他们的思想，学说，然后靠人类去实现。在大海面前他们与
我们一样渺小。

可是这个在人面前威力无比的大海，在上帝面前渺小的等于零。

作为人类中谦卑的一员， 我愿意相信和希望在人类之外， 有一个威
严，慈爱，无所不能的父亲在时刻注视着我们，但是我不会接受人类中
的任何一员自称上帝或者上帝的信使。


                                        ------ 思索人生-----
                       
                       

 
　在人类的各种特征中，没有一种特征
　比“双体繁殖”对于人类的生活、政
　治、文化、艺术、感情和宗教更具有
　影响力。如果没有男女性别的差别和
　男女性交产生的幼体繁殖，人类的生
　活就会失去它的大部分魅力。

　双体繁殖使生命遗传通过雌雄交配来
　完成。生命分成两体，公体强壮，母
　体温存，合成一个群体─家庭，来哺
　育幼体。于是出现了男女之爱，父母
　之爱，兄弟之爱，人类生活的精神源
　泉由此绵绵不断地流出，人文、道
　德、法律、政治、艺术自然而生。
Dona Gelsinger画

生命繁殖为什么不选择单体或者三体形式呢？

设想生命遗传是由单体繁殖，那么人类的生活将会失去现有的光彩和
吸引力，所有以爱情，家庭为基础的情感和艺术将会陶然无存。

三体繁殖，就是说遗传必须由公体，中体和母体交配才能完成。那么
人类的文化、艺术、道德、社会结构和政治形式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
子。在双体繁殖文化形态中生长的我们根本无法想象那个社会。

是什么智慧使得生命遗传选择双体繁殖呢？是基因中的未知的原动
力，还是基因外的高级智慧？这一丝从永恒透射过来的光线已足以使
我们感觉到光线来处的那个超智慧力量的伟大和不可攀及。




                                       -----  思索生命  ----

无名画

让我们想象有一种不同于地球生命形式的悟性体存在于宇宙的某处。

地球生命的基本特点是：

感官----与外界联系，了解外界环境；
消化----取得维持生命的能量；
智力----对外界感官材料进行整理，归类和推断：
生育----遗传后代。

能够想象一个无感官、无消化、无智力、无生育的悟性体在某处存在吗？

无感官，也就是说没有视觉、没有听觉、没有触觉、那么悟性体怎样
与外界联系和了解外界呢？

无消化，悟性体怎样取得维持生命的必须能量呢？

无智力，悟性体体又怎样将感官的经验记忆下来，然后进行分析，去总
结出规律来呢？

无生育，悟性体又怎样延续下去呢？

在千千万万种完全脱离于地球生命的经验的可能性中，让我们来想象
这样一种可能性：

无生育----这种悟性体不是通过雌雄两体交配，生出新体，然后老体
走向自然死亡。这种悟性体将会被封存在一个冻结或者燃烧的状态中。
在这种状态之下，它的老基因被重新充值，回复到初生状态。但是随之
的代价是，它将失去它已有的记忆和功能。所以一般说这种悟性体不
愿意自愿的回到这个初生态，只有它所有的能量都耗尽的时候，它才
不得不重生。

无消化----- 悟体在重生后，它的自存能量将被缓慢地释放出来，供
给悟体使用。悟体基本不需要从外界收取能量，再消化吸收。

无感官----悟体不通过光线、振动来了解外界环境。因而它没有视觉
和听觉。它有一种能量扫瞄系统，能够将能量的分布(温度的高低)构
成图像。它与其它悟体的交流也是用能量的波动实现。

无智力--- 悟体不用推理和记忆来思考，它的能量储蓄和分析系统是
它做决定的主要依据。

外形--- 一个不需要消化和不需要感官的生命，需要的能量很少，运
动和劳动对它意义不大。我们想象它是没有手足、耳朵、鼻子和眼睛
的。它应该很轻，象一片云形在空中飘荡。它们不怕枪弹，物理的打
击对它伤害很小。但是它们害怕能量武器伤害它们的储能系统。

文化----- 文学，音乐和美术都与能量振荡有关系。

爱情----由于无生育，它们失去了二性和家庭的爱。但是它们能够组
成能波的家族。二种互相能够融合的能波会相互吸引，成为共合态。
它们的法律对于共合态的条件和义务做出了规定。由于它们特殊的遗
传方式，它们没有天国和地狱的概念。它们不知道死亡，宗教对它们
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它们也象我们一样，为从何而来，向何而去迷惑，
所以它们的宗教偏向于去解释宇宙的起源。上帝在它们的概念中是一
股很强大的能源，这种能源是如此复杂，它可以实现它要做的一切事
情。

这个对于新生命的探索企图告诉大家什么道理呢？

首先，就生命的运转和思维感觉方式来说，人类恐怕与地球上的野兽
和家禽更接近一些。既然人永远也无法了解野兽和家禽的内心世界，
那么人怎么可能了解这种能量体生命呢，怎么可能和它们交流思想
呢？尽管这种生命可能到达高于人类的文明。所以在宇宙中有可能
存在人类无法进入的高等文明。

其次，它告诉我们，人类的真理、道德、科学和宗教只对人类本身有
意义，不存在穿透所有生命形式的绝对真理。
           
 
           
                                          ---- 思索生命 ----
 
 

　故乡不可见
　肠断更西看





 
 

无名画

 


爸爸妈妈是我儿时的大树， 多么想在他们的枝荫下再待上片刻！

一个将刀交给疯子，交给虐待
狂，交给强盗的人有没有罪？这
个人就是帮助国家发展原子武器
的科学家。

帮助美国发展第一颗原子弹的科
学家罗伯特•奥本海在联合国大会
上说：“主席先生，我的双手沾满了
鲜 血”， 并与爱因斯坦等科学家
一起签名要求停止原子武器试验。

中国的科学家对于这个问题是什
么感情呢？在这个问题上，他们
有没有良心的压力和罪恶感呢？

原子武器对人类极其危险，它足以
毁灭人类生存环境和导致人类毁
灭。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不存在平
衡国家和民族利益的讨价还价，任
何差错都将以国家和人类的命运为
代价。任何一个有理智和人性的政
治家都应步出狭隘的集团利益, 站
在地球人类的高度去审视原子武器
的解决途径。
                                          John Bate画


不懂得宽容， 仁爱，和有着残酷杀人历史的政府一旦掌握了这个具
有毁灭人类能力的武器，就会对人类的生存形成极大威胁和危险。另
一方面，武器永远是双面刀刃，玩剑者多死于剑下。人们应该警惕在
国内或国际危机中使用原子武器的任何设想，企图。尤其要警惕那些
不知人间苦难，读了几本兵书而迷恋于称霸世界的纨绔子弟将军们。如
果有一天任何人冒天下大不违使用原子武器，他们将把自己国家、世界
和人类拖进一场空前恐怖的劫难之中。
                      


                                          -------中国泪-----

   	

柯錫杰画


大自然(或者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不但给了人类在生存竞争中必须的力
量，这种力量和竞争在人类生活中是主体，人类有时变得非常自私、贪婪和
缺乏人性。但是大自然也给了人类智慧，道德和理性：所谓智慧就是人类
在脱出小集团利益之外，对人类命运的思考；所谓道德就是人类在生存竞
争中对自己的克制和对他人不幸的慈悲和同情。智慧，道德和理性在大部
分时候显得非常微弱，在有些崇拜力量的人身上(例如布什)和专制制度那
里几乎到了看不到的程度。但是它还是潜伏在那里，等待着某一个机遇将
它唤醒。

一旦它显示的时候，它往往以震撼人的美丽放出人性的光芒。

即便在非常黑暗的时候，它也没有死去。我在劳改时候，管理我的车启轲师
傅是一个从东北打到海南岛的老兵，又去到朝鲜战场，他杀的人太多了。他
的脸就象老鹰那么凶。我当时在看场院，他晚上来查夜，看到周围没有人，
就从衣服中拿出一根尚有余热的玉米给我，多少的慈悲不言而语在这根玉
米之中？须知，他结婚太晚了，家中有四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他门前的那一
块小小的自留地能给他多少玉米，对我来说，这根玉米比今后生活中多少
东西都珍贵。

在人类历史中，尽管绝大部分时间，暴力、贪婪和自私在主宰着进程，但是
人们的智慧、道德和理性没有死去，他静静地在深层等待，等着一个人，一
个时机，来制约那个像野马一样走得太远的人类本性。

这就象大自然一样伟大，当满山的树林被天火烧毁的时候，你能理解大自然
的爱吗？

当华盛顿只担任一任总统的时候，人类从无限权力，世世代代的君王梦中醒
来了，你看到他超离贪婪和自私的智慧、道德和理性吗？

当戈巴乔夫将苏联共产主义引向死亡的时候，你听到世界正在奏起一首壮严
的智慧、道德和理性的圣歌吗？

当爱因斯坦联名呼吁禁用原子弹的时候，你感到这些伟大灵魂对人类未来命
运的担忧吗？

原子武器对人类极其危险，它足以毁灭人类生存环境和导致人类毁灭。所
以在这个问题上，不存在平衡国家和民族利益的讨价还价，任何差错都将
以国家和人类的命运为代价。任何一个有理智和人性的政治家都应步出狭
隘的集团利益, 站在地球人的高度去审视原子武器的解决途径。

我们无法断言，苏美进行的禁止核扩散谈判，是一种高瞻远瞩的人类道德
选择，还是包含着隐蔽的核垄断的国家利益在内的策略？但是我们看到是
如果世界所有国家都去制做原子武器，等到全世界国家都有原子武器的时
候，人类离毁灭自己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人类现有的原子武器已经可以毁
灭自己好几次，也许这有些耸人听闻，但是这个世界即使没有被毁灭在原
子武器的直接爆炸之中，原子武器的后继影响也足以将人类引向灭亡。

为了竞争走向互相共存亡式的绑在一起的对峙处境，就有些像武侠小说中
说的入魔了，实在荒唐。人类在原子武器上的唯一明智途径是停止核试验，
销毁一切现有的核武器。让我们相信，人们的智慧、道德和理性没有死去，
他静静地在深层等待，等着一个人，一个时机，来制约那个像野马一样走
得太远的人类本性。

中国，作为一个东方的大国，绝对不应该向邻国或者世界显露具有核武器
的得意心理，她应该理性地用东方的智慧去促进世界销毁一切现有的核
武器。那么她就为人类做了贡献。

我不喜欢专制制度，但我决不同意任何用武力去消灭专制制度的意见。这
不仅是因为原子武器在内的各种现代武器，会促成至少几百万人的死亡，
更重要的这种战争死亡换不来一个民主制度。民主制度只有大部分人都清
醒，需要它的时候，才会生根发芽。从历史的眼光去看，专制制度是一定会
灭亡的，有人不肯放弃它，因为它给了当权人远远超过人民的特权，这种特
权给他们带来了不公平的财富和一切。但是大自然同时给了人类智慧、道
德和理性，它存在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这无数的不公平堆积到一定程度的
时候，就会变化。我读过一些中国将军的文章，其中很多地方都闪耀着以前
未见的智慧和理性的火花。让我们相信，人们的智慧、道德和理性没有死
去，他静静地在深层等待，等着一个人，一个时机，来制约那个像野马一样
走得太远的人类本性。

虽然这种等待，有时很漫长，很痛苦。 
	

 

                                            陈逸飞画

唐太宗李世民得天下后，向魏征请教治国之方，魏征写了两个字：无
为。

为什么无为可以富民强国呢?

无为的实质是不让国家过多地去干扰民众。所谓不干扰的第一层意义
是不让官员去敲诈民众，干扰的第二层意义是国家不强迫民众去做不
属于民众本身要做的事情。

一个权力高度集中的政体，总是强使每一个成员做政权规定的事情。
即便这个事情非常重要，办法非常好，但是天下没有一个办法和事情
是适合所有的形势，环境和情况的，天下也没有一个脑子比几万个脑
子加起来还灵。如果这个办法和事情错了，那么专政的结果就造成了
百分之百的错误，无一得已幸免。

因此，最差的政体是官员可以为所欲为，勒索民众的政体。

其次是一个廉洁，但是公务沉重的专制政体。

一个无为的政府往往要比廉洁，专制的政体好。

最好的政体是民主政体。

民主政体的实质是视官员为潜在的最大社会破坏力，法律的制定和政
体的组成主要用来制约官员滥用权力和保护弱小民众。它的核心是三
权鼎立(制约官员滥用权力)和宁可放走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保护弱小民众)。

人们经过了漫长的历史年代，走过了曲折的摸索道路，付出了惨重的
代价，才认识到社会组织中最大的敌人是社会的官员，最可怜的是被
社会压到底层的人。民主体制的发现和确立是人类成熟的重要标志。
它使社会趋向公正、平衡和稳定。虽然至今权力悬殊的专制社会中的
受益人尚不能接受它，但这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思索社会----- 

 

	
妈妈, 为什么让我来到这个世界?


Mother, why let me come 
this world?



   					
                 ----中国泪---

  

                                                  蔡玉水画
                     
				                望乡台上望乡时
				                不独落梅兼落泪
				
				

 

                                            胡不归画


当你在阳光中享受光明和欢乐的时候，你看到碧蓝的天空，你看到阳
光下闪烁的河水，你看到和风中欣欣生意的树叶，您看到飞翔的鸟，
你看到戏水的鱼……，你可曾想到，在这个光明的后面，有一个庄严，
深邃和永恒的黑暗， 光明只是它的表象， 它才是真正的母体，光明
在它前面是如此短暂和渺小。

光明有如一粟，黑暗有如大海。光明反映的只是宇宙在特定官象中的
一个侧面，而黑暗才是那绝高智慧和秘密的所在。

黑暗是那么深邃，宏博，无限，人们只能在它的表象上滑过。
  
                               --------人生有感-------

   

Vincent van Gogh画

浮生来到无生地
暂到人间又一生 

我们像一群被丢到大森林中的孤儿，不知向何处去，也不知大森林外
边是什么，只能无奈的活著，或者有一天死去。

我们凭籍想象和信仰去假定有一个父亲在森林的上面注视、关怀和照
料我们，他会安排我们的现在和将来。当我们顺利的时候，我们感谢
他的恩典，当我们遇到灾难的时候，我们说这是他对我们的考验。等
我们死去后，我们说我们回到他的身边去了。

有谁能够知晓在这个美丽的想象和愿望下面隐藏的悲哀、无奈、恐惧
和可怜呢！蚂蚁、蜜蜂、各种昆虫、和动物虽然也莫名其妙地被抛入
这个生命的轮回中，但它们的无知使它们有福了。人啊，这个时候你
比无思维的虫蚁更可悲，你的自觉，理智和智慧带给你们更多的无所
适从的痛苦。

人啊，你们是没有原罪的，就像那些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去吞噬其他生
命的猛兽一样是无罪的。如果有罪，罪应属于造就这个生命大网络的
那个力量。是他给予了生命要维持自己生存的本能，是他使得维持这
个本能的生命不得不去吞噬其他的生命，而且他从未告诉具有理智的
人类，这个生命链大游戏的原因和目的何在？

人们在悲哀，无奈，恐惧和可怜的心态下诉说自己的原罪的谦卑，能
够感动那个神秘的力量吗？

　   拭妾与君泪
　   两处滴池水
　   看取芙蓉花
　   今年为谁死





 
Salvador Dali 画



爱与恨是一个镜子的两面，它们往往如此接近，以至于很难看它们
在何处分界。

如果你太恨他了，那么很可能你是太爱他了，或者你曾经太爱他了。
如果你太爱他了，那么你可能处在一个很容易恨他的临界位置上。

古人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对陷入爱恨交缠境界的人的警言。但是
以淡如水立身的人又怎么能懂得，伟大的文学作品中歌颂的罗密欧
式献身的爱情、安多纳德式忘我的姐弟友情和唐吉珂德式的理想主义
呢？以淡如水立身的人永远不会到达一个热烈忘我的境界。

在爱恨中挣扎的人生宛如阳光和暴雨；以淡如水立身的人生宛如远山
淡云。

                                   ------人生有感-----

是谁给了我们感官世界？
是谁给了我们眼睛和光明世界中的图像?
是谁给了我们与这些图像相连的美丽或者丑
陋的感觉？
这些感觉是真实的吗？或许只是我们本身的
感觉而已。
动物眼睛中的图像与人一样吗？或许只是一
些模糊的光点？
如果人的眼睛的分辨度变得更高，那么世界
会不会得更美丽？由其相连的绘画和摄影艺
术是否会变得完全不同？


                                       毕加索画

                                      黄帝孔丘无处问
                                      安知不是梦中身
是谁给了我们听觉？
这一切在冲击运动下所出现的音响世界，和与音响所联系的语言为
什能够表达人们的思维？
语言能够与思维一致吗？或者它只是一种描述思维的工具。
为什么由音响构成的音乐世界能够给我们美感？那种吸引著我们
的旋律，是否人们对于自己肉灵形式之下的波动的不自觉的自恋?

我们也许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些答案。可是我们每时每刻都生活在视
觉,音响和语言的世界之中，在它们合成的效果下喜怒哀乐，如果我
们对它们本身一无所知，即便被冠以音乐大师，语言大师，和美学
大师的美名，又怎能感到心安？
					

                              --------思索人生-------
                            
                            

爱，关心和希望是生命的动力，我们用它
去包扎生命的伤口。

爱和关心来自他人，不是每一个受伤的人
都能期望它。唯有希望是属於自己内心
的，是人在逆境中唯一的依托。即便在希
望不断破灭的困难和痛苦处境下，大部分
人还会顽强地选择活下去。只有很少的人
在看不到希望时选择自杀。

还有一条支持人们生存的力量，那就是上
帝。上帝不是自己，但是他也不是他人。
说他不是自己，因为他是世界最后智慧，

                                               胡不归画

公正和能力的象征。对於在这个世界上历经苦难，委屈和痛苦的人来
说，有这么一个人，他洞察和了解一切，实在是内心莫大的安慰。

说他不是他人，因为没有人能看见他，知道他在哪里，尽管这个世界
上有些人要冒充他，但是他确实只存在于我们的心里，属于每一真正
信仰他的人。他是人们永远能够得到的爱，关心和希望。他不会像一
个他人一样抛弃你，或者拒绝你。

对於信仰他的人，上帝与他同在，给他爱，关心和希望，上帝是实实
在在存在的。对於不信仰他的人，上帝确实是虚无飘渺，不存在的。
上帝不可能在这个星球上，他也不可能是一个人能想象的实体。在这
个星球上能够通向上帝的途径就是信仰者的心。

只要人类的历史存在一天，上帝就会存在一天，这是人类的属性决定
的。 

  
文化革命是解放后中国人民最大
的浩劫吗？

事实上干部，官员和名流被老百姓
打了几下屁股, 游了几次街的文
化革命，与几百万(几千万?) 农
民被活活饿死的三年大饥荒，几
百万国民党旧职人员和农村的地
主、富农被枪毙的肃反土改，几
十万右派流放西北，抛骨荒原的
反右运动比起来实在是小儿科。

为什么文化革命被作为毛泽东的
主要罪状，而且被炒作成中国解
放后最恐怖的运动？其原因就因
为文化革命被整肃的主要是官员
和社会名流。为什么巴金要建立
文化革命博物馆，而不是三年饥
荒死难者纪念馆，或者右派死难
者纪念馆，肃反死难者记念馆？
                               无名画

					黄河直北千余里
					冤气苍茫成黑云 

就因为他本人在文化革命中尝到了无产阶级专政的滋味。而在其
他运动中他只是一个观众， 甚至帮凶。

这也许就是基督教说的人的原罪，人对于别人的伤痛、迫害、惨死
无动于衷，而对于自己的痛苦不能忘怀。现代文明与专制可能就在
这里分野。现代文明认识到如果不保护别人的权利，那么也就失去
自己的权利。对于别人来说，我永远是他。只有保护他，才保护了
我。

已故国家主席刘少奇被迫害时曾说我还是一个党员，还是一个公
民。不知他那个时候，是否想到，那些被他整肃的人也是党员，也
是公民。他们也是人，不能被作为动物对待。如果认为我整肃别人
是对的，别人整肃我是错误的，那么他到死也未彻悟。


                                 ------- 思索社会 ------

 
	             William Blake画


生命也许不是宇宙中唯一的自悟途径。我们之所以无法脱出来，是因
为我们被自己的生命痼制了。当生命死亡的时候，它是完全消灭呢？
还是进入另外一种形式呢？我们不知道，因为生命无法与非生命对话。
去到彼岸的人，从此再无消息。人们的宗教正是建立在生命死亡后的
延续上。事实上人的智慧和经验不能使人们创造出生命之外的概念。
上帝、天堂、地狱、天使、轮回都是人类思维之中的概念，无不沾染
著生命本身的功利和感情色彩。在宗教中，人们除了在天国的镜像中
看到自己的映像之外什么也没有见到。

科学建立在人理性的推论和实验的基础上，它本身也只能被局限在生
命的经验之中。带有强烈的生命特有的感官和思维特点。

科学始于足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从科学的旅途向前望去，生命的
谜远到毫无尽头。宗教始于无穷远，除了心的信仰以外，找不到支
持，而且不断被人类的骗子或者狂热者搞得远离它的纯净。

科学的无能以及宗教的功利性捷径都使生命成为宇宙中一个孤立，无
助和可怜的群体。

我们能够找到一条路通到人类的感官经验和思维方法之外吗？


                                      ------- 思索人生------ 

   


　小力说“爸爸，我走了”的时候，我心
　里在流泪。

　我是在为那个天真不懂事的小姑娘从此
 已只留我的记忆中存在而流泪吗？

　我是在为她勇敢地走向独立和人生而流
　泪吗？

　我是在为我们相依为命共度的三年时光
　永远不再返回而流泪吗？





胡不归画

还有小园桃李在
留花不发待女归 

 
	
Spencer Lee画

夜是永恒和无垠的。
	
一切智慧、痛苦、希望、欢乐、野心，信仰以及力量都会泯灭在夜的
深沉之中。在黑夜的前面，光明和白天是多么短暂。

每个夜晚，人们进入睡眠，那就好像在提醒人们，你属于黑夜和死亡，
属于你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状态。即便在你生命最旺盛的时候，你每
天都要回到它的怀抱中去一次。你只能在生命，光明和自我感觉中度
过短短的一霎那，然后就要永久地回到你的本源。

死亡和黑夜是最高的智慧和力量，一切人类的思想和活动与它相比，
只是大海中的一涓。从本质上说，人类的思想和活动最终总要泯灭在
黑夜和死亡之中，所以黑夜是母亲的母亲。

我们不应害怕黑暗，我们的一切幽怨、仇恨、差别、荣华、权势、创
造，都会在那里归一，在那里我们会融合成一个实体。

 
	

无名画


人的五官的排列和大小的微小差异构成了一种特殊的语言。这个语言
不是用声音与人对话，它除了告诉我们对方的年龄、健康、活力以外，
还同时用我们说不清的表达方法告诉我们有着这个五官的人的性格与
教养。我们可以从人的脸的五官，读出热烈、同情、冷漠、天真、虚伪、
坚毅、忠厚、狡黠、势利、智慧、深沉、文静、诚实、凶悍、饱经风霜、浅
薄、稳重等等。

而且在五官语言中，年青、健康、美丽并不必然与智慧、深沉、文静、
诚实、坚毅、忠厚、稳重相连，同样，老弱、病容、丑、并不必然与凶悍、
狡黠、势利、虚伪相应。

为什么五官的排列和大小的微小差异能够给以人这样细腻和丰富的信
息呢？我们是直接从五官的几何变幻中得到这些信息，还是有一种我
们看不到的气息或者气质从人的脸上透射出来，使我们产生共鸣？

我们不能确切地知道为什么，我们能说的这是一种COMMUNIACTION。它
不同于语言、声音、因为它是通过形态表达的。它又不同于视觉，因为
它传给我们的内容已经超出图像，而直接通向人的思维经验和心灵。
                               
                                   

   	
 

道德的底线是人对自己欲望和行为的制约，一个人的欲望和行为不应
去伤害其它人的利益，这个基本道德是维持社会平衡的条件。

专制社会和人类的理想社会要求更高尚的道德，极端高尚的道德很可
能会打破平等的原则，使社会失去平衡。例如有一种道德，要求人牺牲
自己，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其结果使人之间的平衡杠杆变得非常倾
斜，一部分人只能牺牲自己，专门利人，而另一部分人专门得利。因
此高尚的道德很容易被政治家，统治者、宗教、和团体利用去维持不
平等的体制。

最彻底的牺牲自己，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范例是中国的太监制度。
为了消除皇帝对自己众多妻子不忠的担心，所有皇宫中的男人必须牺
牲自己，割除生殖器。

中国六十年代，阶级斗争如日中天的时候，道德也走偏，走向高峰。
以雷锋为标志的道德准则，要求人做驯服工具，牺牲自己，毫不利
己，专门利人。

首先，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雷锋并不是对所有的人都如春风温暖，
他对敌人是残酷无情的。因此这个雷锋对于当时沦为地富反坏右的六
千万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中国贱民，是绝对没有人性的。其次，这个牺
牲自己，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雷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做好事的照片
呢？ 摆出一付扶老大娘走路的姿态，让别人照相， 这对于一个已经
消灭了私心的人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学雷锋对于社会下层的人来说，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一个没有任何
人权保障的人，如果再变成驯服工具，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那么就
跟耕地的牛马没有区别了。其结果一个道德运动变成了愚民运动，
很多工人就在学雷锋的口号下被要求不分日夜，不计报酬的工作着。
而这些普通工人，就是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地工作，累死，也不会有雷
锋百分之一的幸运。

同时这个道德标准也剥夺工人了因为困难去求助领导的合理权利，
我亲眼见到一个工人被干部用学习雷锋嘛，不计报酬嘛，毫不利己，
专门利人嘛的官腔驳回时候， 脸上的凄凉和愤懑。 

被选上学雷锋标兵的工人往往都有特殊原因和背景。我在农场时，
队上的学雷锋标兵总是比别人早到半小时，在队部门口扫地。他扫
得很慢，一边扫一边等上班的人，并不断用眼睛偷看有无人来。这与
摆出一付扶老大娘过路照相的姿态是异曲同工的事情，普通工人就
是在里扫一夜地，也不会得到领导一句赞扬。

学雷锋标兵不存在绝对的道德意义，他的道德命运完全决定于他的领
导。轰动一时的大庆活雷锋张洪池在文革后消声匿迹，就因为他在文
革中军队支左时，把方向判断错了，倒向了军队和造反派。等到走资
派回来重新掌门时，走资派最恨的就是这些倒戈的人，这等于自己养
大的狗，反过来咬主人了。

如果说一个过高的道德会引起社会的虚伪和愚味，那么合理的道德标
准应怎么定义呢？它很可能是在道德底线和高尚道德之间的某一个
中间点。也就是说道德底线是必须条件，高尚道德是任选条件。而且
高尚道德应是自愿，无压力，无回报的。社会没有权利用高尚道德强
迫一个人牺牲自己的权利，否则它就会成为愚民和达到社会不公平
的工具。

正因为这种愚民道德的虚伪，经过文化大革命烈火洗礼的中国民众，
一旦从这种雷锋式的道德欺骗中醒悟的时候，他们就象一股被关闭在
大闸中的洪水，从抑制人性的道德重压中突围而出，以不可阻挡的势
头对道德进行全面反动。回报以这种道德名义的愚弄，他们开始与道
德决裂，变成了无理想，无宗教，无道德的物质欲望至上的猛兽。

中国正是经过整整一个世纪的反复折腾，千千万万的人自愿的和不
自愿地献出了生命，终于在二十世纪末，从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各
尽所能，各取所需的理想世界跳入了一个各显神通的大贪污，包二
奶，灯红酒绿，莺歌凤舞，弱肉强食的花花世界，踏上了反道德的不
归路。 

   	
 
Pablo Picasso画

中国人从毛泽东时代的清教徒生活堕入到邓小平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后，他们怎样从思想上解释这个转变呢? 从理论上看这二者是水火不
相容的，男女都穿着四个大兜蓝制服的毛泽东时代怎么能够容忍袒胸
露背的花天酒地生活呢? 看来中国人非摈弃毛泽东的道德观。

令人惊奇的是中国人没有这么做，他们将毛泽东的道德观与毛泽东时
代深恶痛绝的资产阶级没落腐朽的生活方式结合在一起，创造了具有
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为了说清这一点，我们做一个中国行。

从你下飞机起，走遍山川城乡，市镇里巷，碰到的出租汽车司机、亲
戚、朋友、同学、官僚、教授、工人无一不是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感情激昂地对世风糜烂，人心不古的中国现状愤怒地抨击。你去到书
店，图书馆，翻开名人传记，读到的几乎都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勤俭朴素的用雷锋道德，孔夫子教训混杂而成的圣人。你出席哀悼
会，听到的都是一个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民的好儿子。除了法
律上被定罪的已关的犯人以外，如果到处都是道德高尚，忧国忧民的
人民和官员，那么被万民怒指的害群之马在那里呢？

这似乎是一场只有军队没有敌人的战斗。

假定你又有幸在这个国家多待上一段时间,于是奇迹出现了,你发现这
个被抨击的敌人就是这支愤怒的军队自己。

也就是说腐败人就是抨击人。这个国家的人民已被中国的孔孟道德、
雷锋道德、共产道德、搞得大智若愚，以至脑子中除了管理毫不利
己，专门利人，勤俭朴素的部分尚在工作，其它部分皆因长久不用而
失灵。但是实际生活和社会为他们提供的成功之道，又正是与这些高
尚道德格格不入的罪恶之路。于是他们不得不生活在对立和分裂的状
态中，去取得实际的成功，又同时从道德世界中获得心灵的平衡。

这就形成了他们一边大骂社会的腐败，同时一边利用他们可以达及的
腐败高度进行腐败的奇特局面。这个社会的齿轮就在腐败润滑油的滋
润下充满活力地转动着：司机在用车腐败, 售货员在用售货腐败；教
师在用教书腐败；警察在用法律腐败；官员在用权腐败；医生在用治
病腐败。

这是一种什么心态呢？难道本身进行腐败而大骂腐败, 就没有不诚实
的犯罪感? 要理解这一点，首先要知道经过长期思想教育的中国人已
不可能是沉沦于思想和行动的迷圈中找不到出口的哈姆雷特。他们可
能是行动的的巨人，但他们不可能是思想的巨人。他们的思想长期被
承包了，每天在精心构思的对教育有利的好消息的熏陶下，已经习惯
于说的、听的、报纸上的、电视和电影上的必须是好东西，如果有人
将火车站上车时抢坐位的实际情景拍到电影中，他们会立即说这是诬
蔑社会的大毒草。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于电影上看到整齐，明亮和有次
序的火车站。这种说的、写的、看的不同于实际做的，发生的，已成
天经地义，也就导致当今中国人道德与行为的分裂症。

如果说当代中国人的语言，思想和行动是逆反的，那么他们行动时是
怎么想的呢？

老子给认识人切几块好肉，这算什么，卖肉的说。

我不利用好票挣些外快，这日子怎么下去，卖票的说。

人家尊重我，给我送礼，我当然应该格外尽心。医生说。

教师也是人，当官的都捞，为什么我不可以，教书的说。

红眼病，你们要有我的权，捞得比我还凶呢，官员说。

我冤枉啊，大家都在腐败，为什么就捉我呢？关在监狱里的说。

这些实际行动时的思想和语言是拿不到台面上去的，也从不去到正式
场面上。在正式场面，或者与朋友说起国家大事，道德行为时，他们
就还原成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勤俭朴素的用雷锋道德，孔夫子教训
混杂而成的圣人了。

如果有人认为他们在实际行动时的思想和语言才是他们的心理话，他
们对腐败的指责，对国家的担忧都是假的，那就错了，这二种截然不
同的思想和语言都是他们的真心话。只有理解了这一点，你才真正懂
得了中国人道德与行为的分裂症。

尽管大家都在腐败，而且都有他们正当的理由和苦衷，但是不管是贪
官，是老百姓都不喜欢你说他们腐败。会议上、报纸上、书本上他们
都喜欢自己被描写成像雷锋，孔夫子那样的圣人。看到自己的名字与
这些崇高的词连在一起，他们心里美滋滋的。根本不在乎那里描写的
根本不是他们本人，而只是根据道德教条编造的千篇一律的故事。

中国的国家历史，个人传记就这样被这些可畏的道德教条吞噬了。真
正的历史和有血有肉的生命躲蔽在森严的道德庙堂之下，从来不得
见以天日，随中国的母亲河，黄河长江之水，淘淘而去。

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全民道德圣人，全民腐败，全民不服气，全民
愤怒，全民立刻可以成为犯人，全民立刻可以成为政府的道德模范，
全民看不到希望的奇怪社会。 

                                         jiachang 摄影
	
如果没有生命和人类

太阳、海洋、高山；
地球、天空、星体；

也就没有区别。

当然，真理、贫穷、知识、国家、和平、科学研究也就更无意义。

生命通过感官，以其特有的形式去认识，区分大自然和世界，人们所
看到或听到的大自然实际上是他感官本身的图象，并不是大自然本
体。

一个人在计算机屏幕上看到图象，在照片上看到图象，在实际大自
然中看到图象，脑子中出现了同样的画面。但是他实际上看到是，
玻璃、纸、和实体。所以，图象的能力本就在人的脑子中，是人脑
的功能，它可以区分实体，但到达不了实体。

我们用我们的感官去区分自然中的不同形态，但是我们无法知道我
们脑子中出现的图象是否跟低智能动物所见到的图象相同，我们也
无法证明我们每个人所见到的图象是相同的。

不同生命智能体感官所产生的自然图象完全可能是不同的：狗猫见
到的世界远不如人类精细；甚至人与人见到的自然图象也不相同；
画家见到的世界可能更为美丽。不同于人类的高级智能生命，完全
可以用与人类不同的感官系统，描写出另外一种大自然来。

所以是生命和人类带来了这个世界。

在生命到来之前，一切死寂。生命消失之后，一切又复回死寂，而已
有过的一切再无痕迹和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生命是一种创造，它
产生过的一切，只对它自己具有意义和价值。

                                      ----- 思索生命 -----
                                      
                                      

(网上大饥荒到底死了多少人的辩论，
勾起我久巳遗忘的记忆。)

我坐在一个小镇的饭馆里吃着饭，一
个衣服褴褛的小孩站在桌子边眼巴巴
地看着我一口口地将饭送到嘴里，她
的眼睛里闪烁著饥饿的烈火，她的嘴
不由自主地蠕动著。我平静地吃着我
的饭，那个年头，这已是习以为常的
事。

艾轩画

有笋未出土
中已含泪痕
经过了几十年人生的历程，我现在很难明
白，面对著这孩子一双饥饿的眼睛，我怎么能平静地将饭吃下去？

我心里在问
“ 为什么那时候你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一个声音在回答：
“ 因为她不是你”

“想一想， 如果那个无助的孩子是我自己？”
“那么当她变成你时，对于她来说，你就是他。”

我们的不幸，可能就来自心里这一层薄薄的难以觉察和走出的障碍。


                                       ----- 思索社会 -----

一个百万富翁父亲给他的女儿买了一房子的
洋娃娃，这个女孩有多少洋娃娃? 

一个也没有，因为她得到这些太容易了，她
只是这些洋娃娃名义上的主人，这些洋娃娃
在她生命中不留有任何痕迹，也不具有任何
价值。

有一个穷苦的农村女孩，她父亲从来也没有
给她买过洋娃娃。有一天她去县城时，看到
橱窗中的洋娃娃。

                                                   无名剪纸
她是这么喜欢它，很久都不忍离开那里，她
懂得了一个人爱一个美丽的东西时会到达忘
记一切的向往情感。

回家后她不能忘记那个美丽的洋娃娃，但是她买不起它，她懂得了一
个人思念得不到的心爱的东西的炽热情感。

夜里她梦见那个美丽的洋娃娃到她家来了，她知道了在童话梦境中与
思念的东西在一起的美妙情感。

她想对父母说她想要这个美丽的洋娃娃，但她又想父母一定会为买不
起而难过。于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她懂得了体恤亲人的柔情。

她决定自己去检废物，用换的钱去买洋娃娃。她开始为一个梦想去努
力，懂得了在人生奋斗路途中期盼的甜蜜和苦涩。

她终于有了足够的钱买洋娃娃，当她将洋娃娃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体
验到一种激情，一个久久盼望事情实现的激情和喜悦。

当她走完人生的时候，童年时买洋娃娃的回忆又浮上心扉，她感觉到
了在黄昏的阳光中回看童年时曾经为一个愿望努力的美丽。

可贵的并不是那个洋娃娃，而是与洋娃娃连接在一起的种种情感，.
如果你用钱一下把它买来了，你就没有得到真正最可贵的东西。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用艰苦的劳动和彻心的痛苦洗刷过的快乐和
幸福就象肥皂泡，美丽但没有份量，只有从痛苦和艰难中升华的快乐
才是最高的快乐。





                                       ----- 思索人生 ------

   

张文新画

上世纪初，外国的洋炮轰醒了中国人的世界中心梦，自命为天子的中
国王朝几次惨败于弹丸之岛小日本之下。中国人惭恨交加，救国强民
的风云四起。一个个民族枭雄，康有为、李大钊、陈独秀、孙中山、
蒋介石、毛泽东、邓小平等等响当当的人物相继诞生。他们是一批能
力卓越的人，这些人基本上控制了近百年的中国政治经济、文化、思
想和科学走向。他们之后诞生的近三代人，都被他们的光辉覆盖了，
只是在他们的呼风唤雨之下跑龙套。一直到九十年代邓小平死， 他
们才完全退出中国舞台后，他们的影响也才逐渐淡出，四十、五十年
代末诞生的人才得以走上主流社会。

在这被覆盖的三代人中，如果说五十年代的大学生中还有一些姣姣
者，七十年代被造反下乡耽误了的一代中也不乏杰出人物，那么六十
年代的大学生是实实在在的默默无闻的一代。他们被反右吓坏了，终
身在听党的话，做党的驯服工具和永不生锈的螺丝钉，争取入党入团。
更可怜的是他们的黄金时代正是阶级斗争如日中天的时代，于是他们
绞尽脑汁大骂剥削阶级父母， 与他们划清界线，揭发同学、同事之间
的所谓反动言论。

现在那个势不可挡的铁腕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些人也已到了日簿西山
的暮年， 他们回想往事心中是何感情? 

他们是真正的可悲可怜的一代人。

   
当年饿著肚子要去解放世界三分之二受苦人民
的狂热；
今天靠著低廉劳动力和巨大人数堆砌起一部分
先富起来后的忘乎所以；
这二个似乎不同的行为之间有无本质联系？

事实上，百年来中国人所受到主要痛苦并不来
自于外国人，并不来自于国家不统一，并不来
自于中国不强大，而主要来自同胞不能善待同
胞。

不管是为了要解放世界人民，不管是为了要使
叶献民 画


祖国统一，不管是为了要不受外国人欺负，不管是为了要使中国在世
界上称霸，不管是为了美国人二百年前杀过很多印第安人，不管是为
了八国联军曾经烧毁园明园，不管是为了毛泽东是全世界人民心中的
红太阳，不管是为了布什侵略伊拉克，不管是为了有些中国人是阶级
敌人，不管是为了中国老百姓素质太低，或者其它种种五花八门理由，
都不应该成为同胞可以欺负同胞，中国的下等人应该受苦和不配享有
民主的理由。

如果有一天，中国的有权人，有钱人和人上人，在春风得意，光宗耀
祖的时候，仍能克制自己，夹著尾巴做人，以平和、宽容、仁慈、慷
慨、博爱去善待与自己政见不同的人、宗教信仰不同的人、穷人、没
有受到教育的人、残废人、有历史问题的人、出身不好的人、有罪的
人、那么中国希望的太阳才真正升起来了。

   



我们坐的船










(一)伟大的发现


今天是我在CRUISE 上的第六天， 也许由于正餐餐厅供应龙虾，人特别
多。轮到我们进入时候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人，分配座位的小姐问我前后
的人愿不愿意SHARE 大桌子，我们都说愿意。这样领座小姐将我们领到
餐厅正中央的CAPITAN 桌子上。这个桌子可以坐十四个人，由于坐在我
旁边的来自纽约的太太是单身，所以只坐了十三人。

等到上完饮料，大家做自我介绍时，我突然被一个发现惊愕得嘴也合不
上了。 因为坐在我们前面的五对夫妻都在六十岁上下，这是背景完全
不同，性格和风格也完全不同的五对夫妻，但是每对夫妻却长得令人惊
愕的相像。那种相像已经不是光是外形，而是神韵，看东西的眼神，说话
的表情都到了水乳交融。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一对鼻子很大，两眼距离比较近的，说话不多有着古
英国绅士彬彬有礼风度的瘦长夫妻。

坐在我们斜对面的是一对已经发福，穿着讲究，脸上充满事业和家庭成
功自信的典型美国中上阶层的爱说话的高大夫妻。

坐在内人旁边的是一对和蔼可亲的个子已经萎缩了的老夫妻。他告诉我
们，他十三岁碰到他的妻子，十八岁结婚，已经五十五年了。他有六个女
儿，二十个GRAND CHILDREN，七个GRAND GRAND CHILDREN。 在
告诉我们时，他的声音很小，平淡和满足，充满了即将退出世界的心灵
恬静。

坐在老夫妻旁边的是他们的第六个女儿和他的丈夫，这对瘦而精干的近
五十岁的夫妻，被阳光晒得黑黝黝的，有着眼睛鼻子嘴都很靠拢的五官。

坐在我旁边的是有着美国公司能够看到的最普通的白领模样的夫妻，他
们平常到你离开他们后就再也记不得它们的样子，我当时注意到的是他
们的额头在大厅灯光照耀下，奕奕反着亮光。

我将我的发现告诉了内人，我们即刻开始回忆我们的中国夫妻，我们的
记忆很快就扫遍了内人和我的姐妹们，我们的朋友们，同学们，竟然没
有发现一对夫妻是有着这样外貌和内涵神韵交融的，不是一凶一和，一
胖一瘦，一长一短，就是一个叫呱呱，一个不说话。

内人说中国夫妻是互补型，加上中国人说话时眼睛不看对方，不像外国
人，那么看着，看着，五十年下来，不像也像了。

我觉得原因比这复杂，中国像我们那一代人没有什么机会挑选对象，
大部分是就地取材。六十年代有二个大学生被分配到偏僻地区，女的
当场就大哭起来。因为她预感将来除了跟那个一起分配去的男同学结
婚，再无它路。果然经过几年的挣扎，她还是与那个同学结了婚。现在
一代挑选对象机会多了，问题是恐怕他们都不喜欢与自己太相仿的人，
猎奇心过重，导致乔老爷乱点鸳鸯谱的婚姻现状普遍全国，只能被哭
笑不得的叫为互补型。

我的这个发现有没有普遍意义，就等着读者来验证了。回来后与历史
学家邹老师分享，他大为赞叹。他说，中国的夫妻老了，不可能相像，
而是愈老心中积累的仇恨愈多，有些后来到了一说话就要吵，反目成
仇的程度。

如果这个发现对你和你的亲友也适用，别忘了这个专利的发明权是俺
老格的(^o^)。

至于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还待诸位进一步挖掘研究，这个专利权俺老
格就不要了。

   



船上海景










(二) 内人的嘴吃惊得五分种没有合上


这是我们在CRUISE上的第三天，我与内人在七层的甲板上散步。走过
一个进入内舱的门时，听到里面卖画的AUCTION正在报价。我们对
AUCTION没有兴趣，正想走过去，但是内人和我的步子都不约而同
的停住：内人的嘴张大了，再没有合上；我在摸我的耳朵，认为我耳
朵肯定出了问题。 因为我们听到的报价是一百万，二百万，三百万，
 …… 以百万在增加。

我俩都赶快走进了AUCTION的大厅。中间挂的是毕加索的一付铅
笔画， 画面不大，约40X20CM。画更小，只占了画面的左上角的一小
块，根本看不清画的是什么。大厅中至少有十多人在竞争，有几个人
干脆高举着牌子，不将牌子放下来了。报价到了五十MILLION 
时，才有五六个牌子放下来了。到了八千万时仍有二三个人在竞争。

最后被一个五十多岁太太以一百零五百万(一亿零五百万)的价格得
到了这幅画，到这时内人的嘴才合上了。

当我们要离开拍卖大厅时， 内人说等她一下，她一定要走到前面去
看一看这个买画的太太是什么样的。等到内人回来的时候，她很失
望，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美国太太，五十多岁，微胖，穿着一
件非常普通的粉红衣服。走在大街上，你决不会多看她一眼。

   



灯塔远眺










(三)爱的语言


从cruise 下来后，我与内人在纽约机场等飞机，内人可能这几天太
累了，坐在那里就睡着了。她的手放在我的腿上，我就下意识地用手来
回抚摸着她的手背。 

坐在我们正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国女子，她一直在看我们。等
到内人醒了的时候，她走了过来问我们，能不能给我们照一个相片。
我们当然同意，她照的是我在抚摸内人的手和内人的手。照完了她指
着照片中的手说，她喜欢这个。

我很震撼，爱的语言超越了我们的声音语言，它是跨越国界的。我记
起有一次一个人坐飞机，听到坐在我后面的一对六十岁左右的
COUPLE 在说话。我不懂他们的语言，我猜是东欧的一种语言。他们
讲话的声音非常小，小到几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可是那种讲话语
调的平静，亲切，使我非常感动。重要的不是他们在讲什么，而是他们
已经达到的一种心心相印的境界，这是超越声音语言意义的一种境
界，能够到达这种境界的夫妻有福了。

噢，忘记说了，前面提到的那个为我们照相的美国女子是一个替身电
影演员。 




   



街头卖琴女








   



俯瞰大海

   
我对中东民族和穆斯林的了解实在不多，没有
资格向大家介绍中东民族和穆斯林的文化风
俗，这里只是通过两件与他们交往的小事，说
明一个困惑。那就是人从现实生活中真实事
情得到的判断，有时会发生惊人的误差。

第一件事发生在80年代初，初到美国。一个巴
勒斯坦的小伙子，每一次看到我都非常热情
地打招呼，用他的话说：“中国人是巴勒斯坦
的好朋友”。在新学期开始时他主动要求与我
住在同一个宿舍中。搬到一起后，发现他很安
静，唯一的不同是每天都要祷告好多次。祷告
时不但跪到地上，而且头完全碰到地，屁股翘
得很高。我很尊重他的信仰，一到他祷告，就
静声屏息，悄悄走出去。我们相处很好，直到

Gustav Bauernfeind 画


一件事情打破了平静。那是一个晚上，九点左右他从图书馆回来，一
回来后就上床睡了。他回来时，我正在看电视中的一个电影。我将电
视声音减到非常微弱，以至只在电视旁边才能听到。十点钟，电影完
了，我也就关掉电视上床睡了。第二天清晨四点钟，我被置到最高音
量的小伙子的收音机突然爆发惊醒了，小伙子人不在床上。以后一连
几天都是定时四点钟收音机突然爆发，直到我搬走为止。我由这件事
情产生了中东人心胸狭窄，有着强烈报复心的看法，并认为巴勒斯坦
人的恐怖主义并非空穴来风。从此不但对巴勒斯坦人，而对中东人都
敬而远之。

第二件事发生在90年代，我与全家驾车去加拿大玩。回来时汽车在连
接美国与加拿大的桥上抛锚，我们想尽办法将车推到美国境内。当时
已是黄昏，一个警车开过来，警告我们必须在天黑前离开那个地区，
因为那是DETROIT 的DOWNTOWN，夜间非常危险。那年头手机尚
不流行，我与儿子步行了很长，才找到公用电话，要求AAA拖车。

过了半小时拖车来了，天已经黑了。司机是一个个子非常高的伊拉克
人。他将我们的车拉到拖车上后，就问我们谁上车? 因为他的车的付
座上最多坐两个人，而我们有五个人。我告诉他，我们任何人都不能
留在这儿，因为天黑了这里很危险。他想了一会儿，就打电话给他的
老板。老板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的JOB 就是拖车”，说着电话就
断了。伊拉克人又问我们，你们谁上车？我说，请帮助我们，将任何人
留在这里都是危险的。他又想了一会儿，又拿起电话叫他的老板，老
板还是同样的话。电话断了，他又挂，这次两个人吵起来了：他说，这
里有几个孩子，我不能这样做，直到老板同意亲自开车来拉余下的人。

路上他告诉我他是伊拉克国家排球队队员。他还说，他的国家太乱
了，否则他决不来这里，这里的人簿情寡义，只知道赚钱。他说他就
是丢了工作，也不能将我们留在那个危险的地方，真主告诉他不能
那样做。

从这两件事可以知道我们由现实中得出的经验会有多大的反差。这
两件事都是真实的，由这两件事分别得出的感觉也是合情合理的。
并且这两件事反映出来的行为和情感，与中东民族的深层性格的关
系也是融洽和和谐的。如果我只有第一件事的经验，那么我就会背
负着第一个对这个民族成见走完人生；如果我只有第二件事的经验，
那么我就会背负着第二个对这个民族的感恩走完人生，而不觉得有
什么不对。但是现在我有了BOTH事的经验，却使我非常惶恐：如果只
有上面任一个单独的成见，那是多么歪曲，不公正！

想着，我不由汗颜。人生中不是对每一个题目，观念和思想，都会有
这样反差明显的经验的。因此，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人，每个人的背
后都背负着多少看不见的，自己不知道的片面成见和固执在人生的
道路上乱作决定啊！ 

   
这是继我发现中国夫妻愈老愈不相像，愈不和，
甚至反目成仇后的又一重大突破：(^o^)中国人
恨战友、同事、家人、叛徒、朋友超过恨敌人。

其例证实在不胜列举：大到国家、小到家庭、
高到伟大领袖、低到监狱犯人、神圣到革命同
志、亲密到夫妻兄弟、很难逃脱此一规则。

从伟大领袖毛泽东开始，他可以饶恕与他血战，
杀死他无数士兵和战友的国民党将领黄维、杜
律明、饶恕清朝皇帝傅仪，但是他决不饶恕叫


Andrey 画

了他无数万岁，帮他作了无数次功绩，而只是一次没有完全顺从他的
刘少奇。即便刘少奇苦苦求饶也不行。


再说我们的民运同志，反对共产党志向道合，为了推翻共产党走到一
起来了。但是如果有一天在一个问题上发生分歧，那么马上就会恨之
彻骨，势不两立。从此互相仇恨远远超过共产党，不共载天，双方与共
产党罢战，互以彼方为头号敌人，大肆辱骂。以至发展到最后，双方都
真诚的相信对方是共产党的特务，是专门派来破坏他反对共产党的伟
大事业的。将共产党推不翻，总是在台上的原因归之于对方头上。(^o^)

再譬如我们在马路上搬一样很重的东西，如果有一个陌生人来帮你托
了一下手，你会感激涕零。但是如果是亲人、朋友、同事来帮助，情况
就不一样了，其感激的程度与关系的远近成反比。也就是说关系愈近，
感激愈少，到了某一点，就没有感激了。近到非常近，例如妻子，大有
嫌反映太慢，手脚也笨，变成怪罪的可能。

在人漫长的一生中，接触得最多的是自己的妻子、朋友、亲戚。因此这
种日处合餐，夜眠共衾的无时不见的相处中，一句话不合，一件事不
悦的可能性是无时不在的。由于这种几乎不可避免的火花，而争吵不
让，发展到互相憎恨的例子太多了。结果成了对陌生和平常人的一件
事，能够记恩报德，对伤害了自己无数次的敌人可以饶恕，而对于为你
做了几万件事的亲人朋友，帮了自己无数忙的同志战友，因为一句话，
一件事的不周、不合、不统一，而走向决裂、仇恨、以至怀恨终身的不
公平和奇怪现象就这样在神州铺天盖地了，而且从来无人发现它的不
公平。

如果我们将以上的现象归因于期望值，也就是说中国人对妻子、朋友、
亲戚、战友的期望值很高。一旦发现不足，就由爱得太切而失望，由失
望而生恨，由生恨而闹翻，其结果比对敌人还恨。尽管这非常不公平，
但是心里气愤：“我对他这么好，他竟对我这样！”实在难以吞息，公平
不公平就不重要了。

这个情结也可以从中国统治阶级的宁丧外寇，不亡家奴的心态中见到。

中国主子对外夷的警惕，提防和痛恨从古代筑长城就开始了。论亲疏，
夷是外，是敌我矛盾，奴是内，是人民内部矛盾，亲疏是不言而喻的。
主子要求家奴恨外夷，家奴愈恨，主子愈高兴。如果家奴对外夷不那么
恨，或者不恨，主子不高兴，家奴就很可能要成为千夫所指的叛徒。主
子最恨的就是叛徒，中国历史传统从来就是对叛徒的惩罚要超过敌
人。敌人投降了，还有活的可能，就是杀也只杀敌人一个人。叛徒是绝
不饶恕的，连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周恩来杀起叛徒来都杀全家，恨叛徒
的程度可见一斑。论功罪，叛徒在背叛前还做过好事，比敌人要好。但
是处理叛徒比敌人要狠毒，也是这种情结在作怪吧。这与西方的士兵，
在走投无路时允许背叛，投降归来了还热烈欢迎成了强烈对照。

所以中国的家奴都怕当叛徒，表现爱国时就很过火，很慷慨。但是主子
是不是感激呢？如果有一天主子如果要灭亡，他愿意亡在外夷的手里，
还是亡在家奴的手里呢？

从道理上说主子这么多年来要求家奴恨外夷，而且家奴这么多年豢养
主子，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主子怎么也应该喜欢亡在家奴手上。可是
答案恰恰相反，中国所有的主子都宁丧外寇，不亡家奴。为什么宁丧
外寇，不亡家奴。这似乎从逻辑上有些说不通。主子要求家奴恨外夷，
外夷是敌人，为什么自己亡国时却宁愿将江山送给外夷和敌人，而不
给家奴呢？是不是也是这个情结在作怪呢？

结论，中国人的普遍的情结是，一旦闹翻，他们恨战友、同事、家人、
叛徒、朋友、家奴超过敌人。可是与战友、同事、家人、亲人、朋友、家
奴相处的时间和机会又这么多，所以闹翻的可能远远超过敌人。为长
远计，中国人成就一个实业，革一个命，组一个家庭的一开始，就要做
好反目成仇的准备。如果对方期望值愈高，就愈有威胁，愈危险，一旦
闹翻，恨也就愈深。

用诗人的语言说：
蜜月已经开始了，仇恨还会远吗？(^o^)

说到这里还是打住为妙，再说下去也许有人要控告我将中华民族的重
大秘密，让外夷知道了，应该当作叛徒处理，大卸五块。

作为结束，我郑重声明，本人自动放弃本发现的专利权。(^o^)

   

林风眠 画

学问，学问，学而问之，所以学问是对自己而言，是内涵。如果将学问
作为对外的一种表现，那么学问就变成女人的衣裳或者男人的子弹，
是化妆品或武器了。

而文章由一个人的学问而出， 是一个人德才节操的结晶。

由之，形容词，典故满口的文章不是极品，因为有舞文弄墨之嫌，缺少
学而问之的朴素和谦卑。到了化境的文章常常通俗流畅，无故意买弄
和雕塑的痕迹，就如说话一样平淡，但平淡中意境高雅，含意隽永。五
四时期，不少精通古文的人，转白话后，都能写一手文清意深的好文，
至当朝，那种文体已经基本绝迹。现在流行的都是党八股文(毛泽东写
得一手绝好的党八股文)和翻译文体的结合，这和中国解放后将普及
教育的语文课，变成了变相的政治课不无关系。但是中国毕竟地大人
众河深，埋在底下不出来的也有可能，漂在水上面的(所谓名人雅士
 (^o^) )确实不少是烂纸和塑料制品，因为轻，容易浮起。

做学问，与交人，也有类似的地方。大凡碰到一个人，口若悬河，傲慢
不羁，或咄咄逼人，或只说不听，水不深也。如果碰到一个人，亲切，
平淡，无礼节的 繁琐，见之无任何紧张，一会儿，就视如好友，将自
己的话流畅的抒发出来。他有兴趣的听着，不时加上简单，后来令你
回味无穷的评论，有诱导之实， 却无教授之形，你只以为自己今天特
别能耐，思路特别清楚，表达特别清晰，不知道碰上高人了。这样的
人，当朝已经难遇了，五十，六十年代初期我常常碰到这 样的前辈。

文友， 文友，以文求友也。

学问，学问，学而问之，虚心好学也，而不是用自己所学，装扮得花枝
招展，招蜂引蝶(多为女文人)，或者一付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样子(多
为男先生)，吓退诸友也。(^o^)

Salvador Dali 画 


200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Harold Pinter 的受奖演说是这么开始的：
“ 真与假，对与错之间并无明显界线，一个事情并不必然为对或为
错，它可以同时为对或为错”。

Harold Pinter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真与假，对与错只是人的一种
主观感觉和认识,在大自然前面并不具有绝对性。 

大自然并不知道什么是假，什么是错，它也不知道什么是说谎，它只
是以它的本貌存在著，延续著，变化著，它无法造出一个假的错的事
情显示我们。 

人出现时，真假，对错就出现了。 

所谓假就是事情的原因经过和发展与人们说的想的预料的不符合。所
谓错就是不同意，不喜欢所发生的事情。 假的出现，可以是故意的，也
可以是人能力限制所致。如果天在下雨，我们告诉别人没有下雨，这就
是故意造假。古代人说太阳绕地球转动，这就是能力的限制造成感觉的
假象。即便故意造假，也只是对人而言。我们无法对大自然去造假，对于
大自然来说，一个人为了某种原因去故意将事情说反，这全部发生的事
情，是真实的，并无假在内。 

那么对人来说什么又是真正的真呢？今天人们对于自然，和事物的认
识，百年后可能都是假的，由此，难道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自己创造
的虚拟世界中去不断求真吗？ 

对错的概念比真假更个人化，社会化。不同人对同一个事情会有截然
相反的对错结论，一个人对一个事情可以在一个层次上看成错的，在
另一个层次上又看成对的。我们根本无法越过各种层次去做出一个
超出人主观状态以外的绝对分析。

对错与真假并无必然的联系。对的不一定是真的，同时错的也不一定
是假的。 

尽管对错与真假是这样不确定，带著强烈的时代，集团和个人色彩，
人的求真和求对的愿望却是天赋的本性，人们通过科学、宗教、法
律、道德等途径顽强不懈地去求真理，求公平。 人类的历史正是一
部从征服欲、帝王欲、不平等、权力欲、和在自然前软弱无力的原始
状态，慢慢地向互相制约的民主制度和用科学方法组织的大生产力的
成熟状态转化的历史。正是人的这种求真求对的努力，使人们生活相
对地不断好起来。

不管人们在求真和求对的努力中取得多大的成就，他对世界的认识，
都应该是谦卑的，有条件的和不排他的。如果有人不这么做，而将他
的真理，道德或信仰绝对化成唯一正确的终极真理，强迫人人服从，
不允许其它真理存在，甚至用专制，战争手段强加它于世界，那么人
类就会陷入空前的劫难之中。

希特勒，毛泽东带给世界的就是这样的灾难。如果后代人认为希特
勒，毛泽东等人是没有理智的狂人，这就低估了德国人和中国人的智
商了。一个无理智的狂人会有这么多狂热的追随者吗？ 这些能在世
界上掀起风暴的人的理论肯定有着迷人的光辉，而且他们的起发点往
往不乏真知灼见。譬如毛泽东从富人剥削穷人起步，推论到富人会愈
来愈富，穷人会愈来愈穷，穷人要过好日子必须杀死富人，或者将富
人当作贱民踩在脚下，为了不让实际上已成为奴隶的富人东山再起，
所有的人必须献出自己的民主自由权利， 做驯服工具，去解放全世
界，这就走得太远了。而且这个推论中每一阶段给人带来的新问题、
残忍、灾难和痛苦已经远远超出富人剥削穷人时的不公平。 

这种无限推论自己的真理，道德或信仰的危险在今天和明天的世界中
依然存在，它是人类潜伏的最大危险。 也许正因为如此圣经才预言
人类最后将毁灭于宗教互相排他的战争中。 

所以结论是，真与假，对与错都是相对的人的主观意识，但是任何将
真和对绝对化，并无限推断的意图， 行为都会对人类造成比真与假，
对与错本身意义严重得多的危害。


-------------------- 思索人生 ------- 

   

	                                    毕加索画

有一首诗说：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
两者皆可抛

如果生命没有了，爱情和自由还有什么意义？

一个生命就是一个世界，一个人死去了，一个世界就消失了。如果
全部生命没有了，人类的世界也就没有了。

所谓死得值得，死得其所，死得光荣，死得重于泰山，都是活人说
的，这个评价对于死人已无意义。它的真正意义是这个人死得好， 
死得对我有价值。

所以我们不同意人为了任何理念、道德、信仰去死：因为一切有
价，生命无价。

什么是生命无价的真正含义?

首先它意味著生命无高低贵贱之分，如果有分，就有了不同的价。这
就是说不管你是总统，是百万富翁，是将军，你可以让所有的人听你
的话，你可以享受富贵荣华，但是你的命和穷人，残人，罪人同价。如
果一定要在一群人中挑选一个人去死，我们没有权利因为价值不同，
挑选一个残人，罪人去死。

生命无价的第二层意思是，没有一个道德、真理、信仰、责任有权利
强迫一个人去放弃生命。人有权利在爱国、解放人类、保卫上帝、坚
持真理等等的高尚理由的压力下，决定自己是否要为它去牺牲自己
生命，而不应感到羞愧。

政治家、诗人、记者如果自己不去死的话，用慷慨激昂的语言去激发
年轻人、学生、穷人、农民去死都是不道德的。

生命无价的第三层意思是，保护生命，尊重生命，尤其保护弱者，残
者的生命是人的最基本原则。法律、国家、民族都没有权利去夺取一
个个体的生命，如果这个生命没有伤害其它生命，破坏保护生命，尊
重生命的原则。

人啊，请珍惜你自己的生命。面对懦夫、怕死、自私、不道德、不爱
国、不爱上帝的种种压力和欺骗，请勇敢地保卫自己的生命。

                              ----------- 思索人生----
                              
                             
                              

   
Auguste Rodin 雕刻

信仰对人固然重要，但是人并不必然需要一个信仰。 

一个心灵软弱的人从信仰中得到了生活的勇气和慰籍，一个没有信
仰的人在连续的失败中照样可以不气馁，一个心灵坚强的人在信仰
的照耀下不断在崎岖的路上攀登，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照样可以在生
存的竞争中披荆斩棘，由此看信仰并非人们生活中唯一可以依仗的
心灵支持。 

所以我们说一个人没有信仰、或者有信仰、他的信仰的对或错、都不
是至关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一个人对自己特定信仰的信念，或者一
个人不相信任何信仰的信念，给了这个人生活的意义、目标、平静、
快乐和信心。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可以将无信仰、信仰、和由信仰
或者无信仰导致的生活方式和情感，看成这个人的精神支柱和灵魂。
正是这种精神支柱和灵魂产生了个人的、民族的、和人类的特征， 
由而，这个人，这个民族的文化。 

从信仰的负面意义上看，信仰、和没有信仰本身并不可能给本人或
别人带来任何伤害。 但是如果坚信一个信仰，或者坚信无信仰至固
执和排他的程度，这时信仰和无信仰就开始伤害他自己和别人了。

问题的本质永远不在于我们有什么信仰，或者没有什么信仰， 也不
在于我们有的信仰是对是错。问题的本质在于我们只有选择自己的
信仰和无信仰的权利，我们没有不允许别人选择自己信仰的权利，
我们也没有不许别人选择无信仰的权利。一个不许别人有什么信仰，
或者不许别人没有信仰的人、政权、宗教就会导致名符其实的专
制，伴同这种专制产生的一定是一个不允许信仰和无信仰变化和发
展的体制, 因此任何一个专制政体的信仰和无信仰都是拒绝发展和进
步的， 也就是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反动。
                              ----------- 思索人生----
                              
                             
                              

   

       无名画

今天的我们，已经离原始的我们很远了。我们生活在一个由自己的观
念、知识、和劳动产品构成的封闭世界，尤甚于上帝或者大自然给我
们创造的原始世界。

恰如这一刻，我坐在桌子旁，看书、打电脑、写字、与这些活动相联系
的有多少属于原始世界的，有多少是属于我们自己创造的呢？

与我身体相联系的有衣服、鞋、眼镜、袜子等等，所有这些都可以被归
纳为我们自己创造、设计和制造的防寒、蔽体的观念和物件。虽然它
们是用大自然中的元素，诸如棉花、木头，动物的皮等等制做，但是它
的用途，形式与大自然中它们的本性已毫无联系。

与我写作环境有联系的有房子、桌子、计算机、纸和灯。与我思维有联
系的有书、文章。在这个清单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清一色地由人的思
想、劳动、发明和观念形成的世界，这个世界与我们祖先生活过的原始
世界已全然不同。

仔细想一下，不难发现我们每天的语言、活动、生活差不多全部在由
人们发展的种种概念、劳动产品、社会关系中转来转去。这有些像是计
算机的操作系统，大自然的最基本元素在最底层，由这些基本元素构
成的各种服务于人的工具、概念和生产品形成了次底层。然后由这些
次底层的元素再组合，构成了上一层。这样一层一层向上去，最后到
了我们成天活动的那个生活层，已经再也看不到原来自然人和自然
的本貌。

我们的大部分人生就是在这个组合概念中消磨的。从某种意义上说，
这有些像青少年沉迷的电脑游戏，在空无飘渺的虚幻游戏中，享受达
到游戏预设目标的胜利喜悦。

我们的人生不就是一个规模更为宏伟，涉及人更多的，更难达到目标
的，由人类文化政治道德综合成的一个令人不可捉摸的大游戏吗？
所不同的是电脑游戏随时都显示出它的虚幻和游戏性，而人生的游
戏一直是真实的，不可随便结束和推翻重来。只有当人到了年老或者
病危的时候，他才被迫脱离那个层次，回到操作系统的底层，面对死
亡，人的本貌时，这时人生的游戏才显示出它的虚幻和游戏性。也只
有这时候人才感觉到他患得患失了一生的种种概念，例如金钱、权
力、知识、财富、政治都是自己制造的烟云。唯有面对的大自然，天
空和土地是永恒和实实在在的。

也只有这时候，人才知道人的一生是在自己创造的各种概念组合起
来的大程序中忙碌过去的，人从来也未曾走出过他自己建立的围墙。 


                              ----------- 思索人生----
                              
                             
                              

   

段辉画


人的感情就像天上的云，时时变化着它的千姿万态。

人的感情也像风中飘动的烟，转瞬即逝。

诗人就像是摄影师，他照下了感情的一片云，感情的一缕烟。从此这片
云，这缕烟，就被钉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若是死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读到它，这片云，这缕烟又活了，它的模样就浮现
在这个人的脑子里。

不是所有的人读到它时，它都能活的。它之所以能活，是因为这个人以
前也见过片云，这缕烟，但是它们随即就消失了，这个人也就将它们忘
记了，而现在诗人的诗唤起了他的回忆，他的心灵受到了感动。

一首好诗会让更多的人感动，因为钉在那里的那片云，那缕烟有更多人
见过。 

          ----------- 思索人生----
                              
                             
                              

   
没有一篇文章像爱因斯坦的“ 我的信仰”令我
这样感动，在“ 我的信仰”这篇短文中，爱因斯
坦以一个科学家的诚实和简洁说明了他的人生
观，宗教观，政治观。

对于人生，爱因斯坦说：
“要追究一个人自己或一切生物生存的意义或
目的，从客观的观点看来，我总觉得是愚蠢可笑
的。可是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理想，这种理想决定
着他的努力和判断的方向。就在这个意义上，我
从来不把安逸和享乐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这
种伦理基础，我叫它猪栏的理想。照亮我的道
路，并且不断地给我新的勇气去愉快地正视生
活的理想，是善、美和真。要是没有志同道合者
之间的亲切感情，要不是全神贯注于客观世界──那个在艺术和科学工
作领域里永远达不到的对象，那末在我看来，生活就会是空虚的。人
们所努力追求的庸俗的目标──财产、虚荣、奢侈的生活──我总觉得都
是可鄙的。”

对于政治， 爱因斯坦说：
“ 我的政治理想是民主主义。让每一个人都作为个人而受到尊重，而
不让任何人成为崇拜的偶像。我自己受到了人们过分的赞扬和尊敬，
这不是由于我自己的过错，也不是由于我自己的功劳，而实在是一种
命运的嘲弄。其原因大概在于人们有一种愿望，想理解我以自己的微
薄绵力通过不断的斗争所获得的少数几个观念，而这种愿望有很多人
却未能实现。我完全明白，一个组织要实现它的目的，就必须有一个人
去思考，去指挥，并且全面担负起责任来。但是被领导的人不应当受到
强迫，他们必须有可能来选择自己的领袖。在我看来，强迫的专制制度
很快就会腐化堕落。因为暴力所招引来的总是一些品德低劣的人，而且
我相信，天才的暴君总是由无赖来继承，这是一条千古不易的规律。……，
在人生的丰富多彩的表演中，我觉得真正可贵的，不是政治上的国家，
而是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是人格；只有个人才能创造出高尚的
和卓越的东西，而群众本身在思想上总是迟钝的，在感觉上也总是迟钝
的。”

对于战争， 爱因斯坦说：
“我想起了群众生活中最坏的一种表现，那就是使我厌恶的军事制度。
一个人能够洋洋得意地随着军乐队在四列纵队里行进，单凭这一点就
足以使我对他轻视。他所以长了一个大脑，只是出于误会；单单一根脊
髓就可满足他的全部需要了。文明国家的这种罪恶的渊薮，应当尽快
加以消灭。由命令而产生的勇敢行为，毫无意义的暴行，以及在爱国主
义名义下一切可恶的胡闹，所有这些都使我深恶痛绝，在我看来，战争
是多么卑鄙、下流！我宁愿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参预这种可憎的勾当。
尽管如此，我对人类的评价还是十分高的，我相信，要是人民的健康感
情没有被那些通过学校和报纸而起作用的商业利益和政治利益蓄意进
行败坏，那末战争这个妖魔早就该绝迹了。”

对于宗教， 爱因斯坦说：
“ 我们所能有的最美好的经验是奥秘的经验。它是坚守在真正艺术和
真正科学发源地上的基本感情。谁要是体验不到它，谁要是不再有好奇
心也不再有惊讶的感觉，他就无异于行尸走肉，他的眼睛是迷糊不清的。
就是这样奥秘的经验──虽然掺杂着恐怖──产生了宗教。我们认识到有某
种为我们所不能洞察的东西存在，感觉到那种只能以其最原始的形式为
我们感受到的最深奥的理性和最灿烂的美──正是这种认识和这种情感
构成了真正的宗教感情；在这个意义上，而且也只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才
是一个具有深挚的宗教感情的人。我无法想象一个会对自己的创造物加
以赏罚的上帝，也无法想象它会有像在我们自己身上所体验到的那样一'
意志。我不能也不愿去想象一个人在肉体死亡以后还会继续活着；让那
些脆弱的灵魂，由于恐惧或者由于可笑的唯我论，去拿这种思想当宝贝
吧！我自己只求满足于生命永恒的奥秘，满足于觉察现存世界的神奇的
结构，窥见它的一鳞半爪，并且以诚挚的努力去领悟在自然界中显示出
来的那个理性的一部分，即使只是其极小的一部分，我也就心满意足
了。”

我想诸位也许能够比我从这些话中吸收到更多的真谛，最后让我抄录爱
因斯坦在悼念玛丽．居里夫人时说的话与大家共勉，
“ 居里夫人的品德和热忱， 哪怕只要有一小部分存在于欧洲的知识分子
中间， 欧洲就会面临一个比较光明的未来”。

我想，对中国也一样。 

                              
                             
                              

   
二十世纪初，中国文学从陈独秀
的“推倒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学，建
设平易的抒情的国民文学”；“推倒
陈腐的铺张的古典文学，建设新鲜
的立诚的写实文学”；“推倒迂晦的
艰涩的山林文学，建设明了的通俗
的社会文学”，开始起步，经过一百
年的变迁，至二十一世纪初期，已
经完全脱离了对人性的思考，对民
族苦难的关注，对时代风云变幻的
记载，变成了政治宣传工具，变成
了追求商业价值的胡编乱造，堕落
成权势和钱财的二奶。

五四时代，中国文学在西方文化的
震撼和启发下，向新文化转胎，胡

                无名画

适，鲁迅，刘半农，陈独秀，粱启超，王维国等等具有深厚文字功底和思
想深度的思想家的相继诞生，使文学从士大夫的赏花呤月走向民众的
现实生活，拉开了新文学革命的序幕。

随即从国民党和共产党各领风骚的三十年代，到解放初，沈从文，冰心，
茅盾，曹禺，老舍等等都继承了五四的平民文学和人的文学的思想，写
出了不少与中国社会息息相连和充满人性的作品。就连共产党文人，赵
树理，周立波，丁玲，孙犁等等优秀的作家，也在毛泽东的文艺座谈会上
讲话的约束下顽强挣扎，力求在共产党文艺方针的许可下，去写人，写
人性，写实，我们今天仍可从他们的作品中发现他们努力的痕迹。解放
后，政治对文学的束缚进一步紧缩，我们再也听不到像艾青 “雪落在中
国的土地上”那样气势和悲恸的诗了。从总体上说这一代人在思想深度
上已经比胡适，鲁迅那一代大退了一步。

到了极左思潮如日中天的六十和七十年代，文学已经变成政治的笼中之
鸟，青春之歌，红日，林海雪原，金光大道，欧阳海之歌等等, 都是根据
一时的政策臆想出来，完全脱离现实的作品。这些作家写作已经完全不
顾忌现实的限制，而只考虑政治的需要了。他们作品的生命甚至都不能
延续到共产党的整个历史时期，因为政策不断地在变化。这个时期的文
学已完成对五四精神的反动，五四使文学从士大夫的花园走到民间的平
房，而新时期的文学使文学从民间的平房回到官员的衙门(不是花园)，
像乐队一样为官员的话和指示伴奏 。

应四人帮倒台而起的伤痕文学，使文学从唱诗班式的歌颂有限度的回到
了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像张贤亮那样的一批作家都有着丰富的生活基
础，对中国底层社会有深刻的了解，可惜由于短视的功利主义和思想人
文基础的根底不足，使他们没有到达更高的高峰，中国在经过了令世界
颤栗的四分之一世纪的苦难之后，失去了产生“静静的顿河” “ 古拉
格群岛”，“ 飘” 那样的时代巨作的机会。

介于伤痕文学与商业文学之间出现的高行健先生是一个异数，他的“灵
山” 和“一个人的圣经” 完全不理睬中国这几十年来的文学规矩和现
状，走上了孤独的心灵摸索之路，由于走得太远而不能为同时代的文人
理解和接受。他的“ 一个人的圣经”是我读到的最真实的关于文化革命
的作品，感到可惜的是涉及到的场景只是文化革命的一个极小部分。

此后的商业文学已经非文学可言，文学已变为政治宣传，台港式的武打
胡闹，少女的思春幻想，以历史为名义的现代历史故事胡编，一鸣惊人
的性语言和性奇想，和各种标新立异堆积起来的污秽作品。至此文学的
目的除了讨好权势，讨好富豪，讨好观众口味，换名，换利和换钱以外，
已别无它求了。

百年来，中国文学既失去了中国古代文人视作生命的清高和孤傲，也没
有达到五四以来曾经鼓舞过几代文人的走向人的文学，走向民众文学，
走向现实文学的目标。中国文学正应验着鲁迅作品中九斤老太太说
的 “一代不如一代”，从没落走向名存实亡。

现代网络的兴起可能使很多真正有才能的中国作家浮上水面，改变被
权势和钱财控制的文坛。但是数量如海洋的网络，如果得不到卓有见识
的提炼，也同样可以淹死这些脆弱的崭露头角的作品。所以评估网络文
学对中国文坛的影响尚为时太早。


                             
                              

   

从不同的视角看过去，妓女
就有不同的意义和形象：

从工作看， 她们是性工作
者；
从性看， 她们是有特殊性
技术的女人；
从感情看， 她们是为了经
济而牺牲感情的人；
从社会看， 她们是为社会
需要又被社会卑视的人；
从娱乐看， 她们是男人的
玩物；
从道德看， 她们是在不同
程度的情势逼迫下或者贪
图安逸的诱惑下将道德卖
给金钱的女人；
从地位看， 她们是没有社
会地位的人……。

                                         闵一耀画


我们还可以从更多的角度给以妓女不同定义，每一个定义都有它特
定的道理和真实性。但是唯一我们不能说的是，她们是没有感情，道
德败坏的坏人。当社会造成一种被社会需要而又被社会鄙视的职业的
时候，如果要说这种职业肮脏，不如说这个社会病态。在这个职业中
的人，就像去找她们玩乐的嫖客，就像去抓她们和欺压她们的警察，
就像那些政坛上的高官， 甚至就像那些救死扶伤的医生，其中有富
有同情心的善良人，也同样有无恶不作无道德底线的人。



          ----------- 思索社会----
                              
                             
                              

   

Caspar David画

帕慕克(Orhan Pamuk)在２００6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仪式上讲了这么
一段话：

“今天的文学作品最需要讲述和调查的是人类基本的忧虑：担心被遗
弃在外；担心自己的生命没有价值；以及伴随着这些忧虑而产生的无
价值的感觉；集体的羞辱、弱点、冷落、委屈、敏感和想象中的侮辱以
及由此而来的民族主义膨胀……。不管何时，我面临于人们无理性、夸
张的语言表达出来的这种情绪，我知道他们触摸到了我内心黑暗的一
面。我们经常亲眼目睹西方世界之外的民族、社会、国家，我很容易认
出──这种常常会令他们做出愚蠢行为的忧虑，是源自他们对羞辱和敏
感的惧怕。”

这段话很符合我少年到中年时的心态。最初的记忆不是忧虑，是一种恐
惧，尤其害怕黑暗。那时候我家吃饭在楼上，卫生间在楼下，我每次下
楼去卫生间总是设法拉上我的弟弟。

后来长大了一点，不再困惑黑暗了，开始有了帕慕克说的忧虑：担心被
遗弃在外：担心自己的生命没有价值；以及伴随着这些忧虑而产生的无
价值的感觉；集体的羞辱、弱点、冷落、委屈、敏感等等。等这些感情慢
慢在心中消失的时候，开始为国家操心了，有了爱国愤青感觉。尤其不
能忍受那些强国想象中的侮辱，那时一根柴就足以燃起我的爱国熊熊
大火，江青的蜗牛事情，也曾使我激动了一番。爱国愤青的感觉在我身
上肯定没有占领很长时间，到了我当教师的时候，正在宿舍中备课，突
然听到外面炮仗大响，人声喧哗。一会儿，一个研究生敲开了我的门，
他简直不相信他的眼睛，“老师，你怎么还能坐得住，我们打败科威特
（足球）了！”我惊奇地望着他，弄不清我们俩谁疯了。

现在已到了黄昏之年，常常坐在生命的河流旁边，痴痴地望着下山的夕
阳。等待着黑夜悄悄地降临大地，想象着上帝赶着他的羊群──让满天
的星斗从晚霞的金光中慢慢显出来。

忧虑和狂热已经离我太远了，心中只有一片恬静，享受着爱因斯坦说的
自身环境中那种一尘不染的纯洁──孤独。 

          ----------- 思索人生----
                              
                             
                              

   

胡不归画


日本作家川瑞康成在“纯真的声音” 中描写了二个知名音乐家同台演
出的感人情景：一个童年时每天从穷乡僻壤徒步八英里，去音乐教师
家学琴的法国女音乐家；另一个七岁上双目失明，为了温饱，14岁时
流落朝鲜卖琴的日本琴师。他们二个超越了种族、性别，在台上彼此
共鸣，将东西方内心的倾诉合作到天衣无缝。演出结束时，日本赢弱
的盲琴师被粗壮的法国女音乐家搀扶着，在经久不息的暴风雨般的
掌声和欢呼声中走下舞台时，川瑞康成是这样描写盲琴师的表情的：
“他的脸上浮现出这种人特有的温柔而安详的微笑，而微笑中洋溢着
一种盲人的虚幻和日本人的谦恭。”

这种像盲人一样对友谊、爱情、世界、信仰隔着一层面纱的朦胧美感，
在我们的生活中时不时地也会透射出来。

就像我们初恋的记忆，那种对于爱的敬畏、神圣、不正像盲人一样对
于自己看不到的一个陌生世界的憧憬？一旦你走过了这个台阶，窗户
纸也就捅破了，你甚至变成情场的老手，一认识就上床，那种纯洁的
激情再也回不来了。

还如我们初走进一个大公司的时候，对于工作和上司的那种敬畏、认
真、不正像盲人处于一个陌生环境中一样吗？ 当你对公司变得熟悉，
对你的工作驾轻就熟时，甚至开始成为公司的头领发号施令的时候，
窗户纸也就捅破，那种感觉也再回不来了。

夫妻结婚时间长后，最初的激情离去了，开始缺少尊重。为什么呢？
太熟悉了，再没有神秘和吸引的地方，窗户纸捅得太破了。所以一个
在外面受尊重的人，在家里会被认为没有价值。

有几个西方作家保持着一生未见过面的挚友，这些朋友不管是异性和
同性的，都以一种共同的兴趣和思想互相吸引着，因为没有见过面，想
象和朦胧给了他们友谊更异常的光彩。美本身如果缺少了想象、朦胧和
好奇的翅膀，美就失去了美本身最重要的素质，崇高和神秘，变成垂手
可得，或者钱可以买的和权可以占用的东西。

我们在网上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在想象中他们都各有各的样子，可能这
种样子与他们实际的样子失之千里。只要你不去见他，捅破他，那么他
就生活在你的虚幻世界之中，吸引着你。

有很多事像盲人一样看不透它更好一些，更不应去占有它。就像天上飞
的风筝和鸟，在天空的阳光和风中，自由、悠扬、美丽。一旦你拥有了它，
在你的笼子或者书房中挂着，它就失去了它的美和对你的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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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vard Mun画	

天理的报复，是指人们在长久的违反自然和社会公理做事后，遭到自
然和自然规则的惩罚。

这种惩罚不同于法律和道德的惩罚，也不同于人的报复。它的惩罚不
直接来自人的行为，而来自大量的重复行为造成自然规律转化后形成
的后果。

所以这不是指一个人杀了人，会遭到报应；这也不是指一个集团做了
很多坏事后，会遭到报应；这也不是指一个政权做了很多坏事后，会
遭到报应。

这就如同一个人去砍了一颗树，不会遭到自然报应。一群人去砍了一
个森林，不会遭到自然报应。一个城市人去砍掉所有城里的树，不会
遭到明显的自然报应。一个国家的人去砍掉所有的树，不会立即遭到
显著的自然报应。但是随着生态的变化，几十年后，他们或者他们的
子孙会受到大自然和自然规则的报复。而这个报复不是木材缺乏，是
气候的变迁和土壤的变态。

所以我们这里谈的天理报复，不是指一个人、一个团体、一个政权、
一个国家做了坏事，甚至罪行后的直接报应。而是指一个民族长期作
孽多端，破坏了法律和道德，日积月累，也许经过几个君主，也许经
过几个时代，改变了一个民族的民风和本性。这个民族不再诚实，不
再有信仰，不再相信道德和法律，而从本性上变成腐化、欺骗、惟利
是图、残忍、只崇拜谎言和强权的时候，这个民族将面临着血流成
河，甚至自我毁灭危险的大自然惩罚。

这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专制政体拒绝一切反省和改革，如果它所堆砌起
来的种种罪孽永远得不到公正明辨，如果它强逼人们吞噬下一个个它
造成的冤屈，如果它强使人们忘记它过去的罪孽，又强逼人们接受新
的罪孽，那么它最终就会将这个民族逼入天理的清算，那就是大自然
和自然规则的报复。

而人们阻止罪孽的一切努力，实际上正是为了不让所有的问题都堆积
到最后，而被自然清算。这种努力往往不一定成功，在正义和邪恶的较
量之中，邪恶可以用一切手段，而正义不会，且不能。邪恶可以用钱财、
暴力、欺骗、遗忘、去不断取得胜利，但它却不可能是最后的胜利者，因
为它的每一个胜利正将整个民族拖到愈来愈接近的大灾难的陷坑中。

天理报复比人的报复更惨烈，它就像今天中国正在受到的气候变迁和
土地河流污染干裂的惩罚一样令人无奈。而人性的天理报复要比自然
现象的天理报复来得更为缓慢，因为它需要长年累月人们不断吞噬冤
屈、遗忘冤屈、害怕邪恶、不相信正义、不相信道德、不相信法律、承认
邪恶、最后崇拜谎言、崇拜欺骗、崇拜强权：使人的本性在潜移默化中
变成一个新物种，就像从一个鹿群变成一个狼群。到了那一天，这个民
族会比气候变迁、土地干裂、和河流酱化更令人绝望，因为那时人变迁
了，干裂了，酱化了，人已经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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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全画	


毫无疑问，现代人生活比古代人要舒适得多，自来水、电灯、电话、浴
池、冰箱、电炉、汽车、使现代人生活在一个古代人不敢盼望和想象的
天堂中。想想古时候要到河里去挑水，到山上去砍柴，才能做饭，洗澡，
洗衣服，现代人恐怕要吓坏了。

再想一想，今天的舒适怎么得到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分工：有的
人专门在管水；有的人在专门管电；有的人在专门管电话……。不像古时
候，一个人必须做所有他生活中要做的事情，现在他只做一件事，然后
享受全社会对他的服务。现代人被紧紧地绑在一起，变成社会的一个
零件，而社会变成一个巨大的人。

看来这样是不错的，效益和结果都使大家很满意。但是天下没有有百
利无一弊的事情。

首先这种合作关系隐蔽了利益分配的公平和合理性。也就是说一个人在
他的单纯工作后所得的报酬是否公平，比起古代自己劳动，自己所得的
社会来看，变得模糊不清了。这个缺陷，在民主社会中以自由竞争来自动
平衡，而在专制社会中就讲不清楚了。

其次，这种分工使现代人变得很脆弱，独立生存能力退化。中国最近的大
雪封锁交通、停电、停水的情形如果再延长一、二个月的话，一定会出现
大悲剧。但是如果将古代的人放在这个情形下，他们是不会束手无策或
者束手待毙的。在雪地里长途跋涉，去河里打水，去林中砍柴，原是他们
的正常生活。

所以随着人类的科学、工业、管理越来越发展，人们的生活会越来越舒
适，越方便。但是人对社会的依赖也就愈来愈强，人对自然的单独抗衡
能力也就愈来愈弱，愈来愈退化。

从艺术的角度看，如果有一个画家要画一个象征我们地球人形象的油
画，他也许会选择一个古代的人，一个在艰难的自然环境下，顶天立地
的完整的人做模特。而不会选择一个代表着社会的某一部分，譬如浑
身散发着电话气息，或者冰箱气息，汽车气息，跳舞气息，商业气息的
畸形现代人。

20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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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摄影

每一天都有着不同的时辰，恰如早晨、中午、黄昏和晚上。每一年也有
着不同的节气，恰如春夏秋冬。同样每一个生命也有着不同的阶段，恰
如童年、少年、壮年、老年。

人的一生和大自然的演变就像一支神圣、庄严、崇高的交响曲。每一阶
段有着不同的旋律，奏鸣着生死存亡，衰老变化的至高哲理。

童年和少年时代就像一天的早晨，旭日初生，曦阳照空，又像一年的春
天，新芽萌发，嫩绿满枝。这时的旋律充满希望、憧憬、活力、好奇、活泼、
天真和欣欣向荣。

中年如是炎日当午、烈焰燃空，又像仲夏郁葱、花团锦簇。这时的人生充
满力量、意志、拼搏、成功、坚韧、不屈不挠。

老年如同黄昏夕阳，亲切宁静，又似秋高云淡，天澄水清。这时的生命充
满智慧、宽容、豁达而孤独。 生命的最后时期，就像是繁星闪烁的夜空，
深邃而壮重。人生的竖琴低诉着离去的留恋，死亡的迷茫和畏惧。

生命旋律的任何迟滞或超越都是不协调的，一个长着娃娃脸，或者未老
先衰的壮年人会苦恼，因为生命没有按照生命的节奏出现应该到来的旋
律。如果这种不协调只是由于生命钟失调的无奈，那是可以理解和忽视
的。但是由于人本身的虚荣，贪婪和霸道引起的生命旋律的错位，给人带
来的往往是非常苦涩和不适的感情。

最常见的旋律错位是老人：譬如年老的女人，适合穿庄重和舒适的服款，
表现出她的尊贵和长者风度。如果旋律错位，去突出热情奔放浪漫，穿
起流行的超短时装，那么给人的一定是苦涩和不舒适的感觉。

再如一个非常成功的年老演员，导演要他演一个年青人。尽管化妆得非
常好，他演得也非常好，但是观众欣赏的只是一个老人演年青人的技巧，
而不能从演员惟妙惟肖的模仿中进入那个年青人真正的旋律。

国家的大部分高级领导人应该都是进入天命之年的老人，因为国家需要
有经验的人来管理。这些老人显示出童颜鹤发，白眉皓须是和他们的年龄
和身份相当的，人们从他们的形象中看到了他们的智慧和阅历。可是如果
这些老人偏偏要将鹤发，皓眉染得墨黑，胡子刮得溜光，站在台上与小伙
子比年青，那么给人也是一种不三不四的奏鸣着错位旋律的酸楚感。

再有忘年婚，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郎结婚。从法律和
道德看，双方自愿，没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但是违反了自然的规律，两个生
命奏鸣着不同的旋律。为了和谐，八十多岁的老人就要变得像年青的生命
一样充满活力、好奇、活泼、天真和欣欣向荣，或者那个二十多岁的女郎就
要像面对生命繁星闪烁的夜空，那样深邃和凝重。这对于任何一方都不是
轻松和快乐的事情。

旋律错位也发生在孩子身上，往往是父母发现了孩子是天才和神童。于是
孩子就在社会的注视下，跳过了他一生中神奇，美妙，充满想象的孩提时
代，扮演起超出他年龄的理解和分析能力的神童来。当人们看到这些本应
天真无邪活泼稚气的脸上现出一丝丝世故和老气横秋时，是不是感到难过
和悲哀?

大自然给人们提供的生命像一坛醇酒，每一个时期发着不同的清香。就象
我们不能说早上比中午好， 中午比黄昏好， 黄昏比晚上好。又似我们不
能说春天比夏天好，夏天比秋天好， 秋天比冬天好。 每个时令，每个节气
有着它独特的美丽和意义。我们大可不必跳跃过一个阶段，提前进入一个
阶段，我们也不必守住一个已经逝去的阶段，不肯进入下一个阶段。

顺着生命的河流自然的漂流吧，去发现和享受生命呈现给你的每一阶段
特有的美丽。


2008/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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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摄影

(一) 海鸥踏浪


今天在MYRTLE BAECH 看到一个令我惊奇的的自然景象，几百只海鸥
在海边戏浪。它们就像人踏浪一样，站在一层层白涛翻滚的浪峰之颠，
乘着万山压顶，千军万马般的浪涛气势滚滚冲下来。一待落到巨浪的
谷底，几百只海鸥又一起张翅飞起，飞到一个新的浪峰上，重新而来。
如此不息的重复着，不知疲惫，真令人感到神奇。

海鸥踏浪与人的踏浪的场面极为不同：

首先人踏浪总是尽可能走向海深处，去找寻一个尚未形成的浪。然后
站在这个浪上，从远远的海中心，驾着浪一直漂到海滩，直到海浪完全
平息。而海鸥的踏浪却始终围绕着浪峰最凶猛的地方，向着浪的最高处
冲击。等到一个浪的最高峰到达时，它们就逆着浪冲来的方向飞到浪峰
上，驾着浪冲下来，然后不等浪完全平息，又飞上一个新扑来的浪峰。
所以海鸥的踏浪就像一群固执倔强的生命，浪将它们扔下来，它们又登
上去。这样，下来，飞上去，下来，飞上去的不停地与大海博斗着。

其次人踏浪节奏松缓，每踏完一个浪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和努力，从海
边游回海中心。而且每一个踏浪的人都是孤立的，不但互相之间距离很
大，所踏的浪也不一样，形不成气势。而海鸥踏浪总是很多海鸥集结在
一起，以极短的时间频率向着海浪的峰颠一次次攀登。等到他们到了浪
的谷底，一起振翅起飞的时候，白浪滔滔中，那么多的翅膀在白浪中张
舞，令人感到无比壮观。而当几百只海鸥驾着同一个海浪，排成一排，悠
悠荡荡地从浪峰荡至浪谷的时候，看起来又令人忍俊不禁。

我不知道，有没有别人注意到这个自然景象。但对于我来说，这是很不平
常的。我能理解，在千万年的适应严酷的大自然的生存竞争中，动物可以
到达一些人类智能难以理解的能力和行为。但是我确实无法理解动物做
这样非生存需要的游戏。因为这不可能是一种生存的本能，而更像动物是
在维持生命的生存努力之外，去寻求娱乐。动物的智能真比我们想象的要
复杂得多了。

我们也许永远无法确切地进入动物的精神世界，人与动物之间理解的鸿
沟，也许是上帝或者大自然为人类设置的无法超越的界限中的一个。



(二) 不懂得“轰”的海鸥


撒满阳光的海边，白色的海鸥栖息在沙滩上，令人感到和煦和恬淡。一群
群海鸥用一个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雕塑一样。而卧息在沙滩上似
在睡眠的海鸥，将头藏在胸里，就像鸭子憩眠一样平和和安详。

海鸥的翅膀比鸽子要宽得多，在天空飞翔的时候，它常常像老鹰一样滑
翔，翅膀一点也不闪动。海鸥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在阳光的沐浴中从你的
头顶上飞过去，它的白色张开的翅膀在蓝天的背景上看起来闪着耀眼的
光辉，纯洁而又美丽。

妻子想照一张这样的照片，可惜很难抓住机会。我说我来帮助你吧，我对
着一排栖息的海鸥扔过去一块石头。海鸥不但没有飞起来，而是都向我走
过来了，连远处的海鸥也闻风擦地低驰过来，将我围成一圈。

妻子说“ 美国的海鸥已经不懂得轰的意思，它们以为你要给他们喂食
哩！” 我感到汗颜和肃然。随即想起了最近写的天理的报复，原来天理
也不只是报复，如果我们与人，与大自然，与动物去和睦友善的相处，人
与人，人与动物之间的提防、猜忌、欺骗、仇恨、日长月久，就会被遗忘，消
解。最后就会像这海滩上的海鸥一样，对你充满了期待和信任，我们可以
将这叫做天理的赏赐吧！



2008/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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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刊物画

每沿房区的小道散步的时候，总是看到小道的边上种了很多蝴蝶花。一片
红，一片蓝，一片黄，花瓣又大又肥，司空见惯，从来不觉得它有什么不好
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家门前的角落飘过来一颗小野种籽，悄悄地在那里生长。过
了几天，开出几颗小花，半个花瓣是蓝的，半个花瓣是黄的，原来是蝴蝶花。
我看到它，立即被它的美丽吸引了：这与我在房区小道旁看到的蝴蝶花肯定
不一样，WHAT IS THE DIFFERENCE？ 我在想。

首先，房区蝴蝶花的花瓣比我门前的蝴蝶花要大得多，其次它的颜色太过
分。不过好像问题不在这里，即便这样，为什么它没有我门前蝴蝶花那样的
美丽和吸引力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我豁然开窍了：野性，房区人工
培植的蝴蝶花没有了野性，因而失去生命的灵秀之气。

有了这个发现，我开始对身边的其他东西挑剔起来。

第一个遭殃的是超市。那里的苹果、桔子、香蕉、和近乎所有的水果看起来
都是大大圆圆的、亮亮的、红红的、黄黄的、再没有当年野生的不规则形状，
也没有野生的天然色。说来，它们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无论从那个角度
说都是perfect。

但是它们太圆了，太红了，太perfect了，而且味道太正了。或是太甜，或是
太脆，却已失去了原来的野味，或者说失去了它固有的自然味。所以它们已
经不是大自然和上帝给我们的苹果、桔子、香蕉、它们正离它们的野性远去，
变成人类的家苹果、家桔子、和家香蕉、就像我们驯养的宠物一样。

再一想，这个现象何止于水果，今天我们吃的猪肉、牛肉、鸡肉、不也离当
年的原味愈来愈远吗？还记得前几年回国的时候，唐弟领我到一个远离都
市的湖边渔人家做客。他们炒了一盘鸡蛋给我们吃，当我看到那盘黄灿灿的
鸡蛋端上来的时候，我又尝到记忆中早已忘记的鸡蛋味道的时候，我这才知
道我们这么多年来吃的所谓鸡蛋，实际是无论颜色还是味道都是介于鸡蛋
和豆腐之间的一种东西。我不禁感慨，百年后我们的子孙吃的鸡蛋、水果、猪
肉、牛肉、鸡肉还不知会变成什么味道呢？而且这是无法考证的，我们无法
将现在的味道记录下来，保存在图书馆，或者冷冻起来，保存在博物馆，供后
人比较研究。

思物及人，我的挑剔向人转化。我们人是不是也像水果、猪肉、牛肉、鸡肉那
样在潜移默化中变成perfect，由而失去野性和生命的灵气呢？我们每天都
在吃这些失去野性的食物，怎么可能还有野性和生命的灵气呢？我不禁用研
究的眼光看起站在旁边的太太，是否也正经历着水果、猪肉、牛肉、鸡肉的变
化，由变得太大、太圆、太亮、太红、太甜、而失去野性和自然性。太太瞪了我
一眼“ 看我干什么？”，我赶忙停止研究，免得引起无谓的大战。看来不是每
一个熟悉的事物都是随便能拿来采样和研究的。

尽管由於太正、太规格而失去人的野性、自然性、乃至本性的现象，于人本身
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但是，与古代人相比，我们是不是正变得失去生命的美
丽，生命的野性和生命的灵气呢？ 这是无法考核、证明和结论的。



2008/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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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香凝画	


去年秋天一个周未，去北卡动物园玩了一下。那不是一个很大的动物
园，但是有着它自己显明的特色。

首先，它不像大部分动物园是圆形，方形，或者不规则形状的，它是一
条直线形的。其好处，思维敏捷的读者可能已经想到了：进了动物园，
顺着直线路向前走，就能看到所有动物了。既不要找路，白走很多冤
枉路，又不会MISS一些动物看不到。但是这还不是这样布局的最大
好处，它真正的好处是解决了我们过去逛动物园的一个大问题，面积
太大太散，走一会儿腿就拖不动了。看完动物，向回走时，一个个气喘
吁吁，精疲力竭，将得到的好心情损失了一半。这个动物园有一条与
步行路平行的路，其间有车来往，任何时候都可以坐车回到公园门
口。有趣的是车路与行人路两旁的景致是不同的：行人走的路很有中
国苏州园林的特点，几步一变景，中间还有一段幽婉的竹林小道； 
而车道则是沿着一座小山盘旋回转，景致开阔，空谷幽兰，另有情趣。

其次，这个动物园中的动物是很有福的。像象、长颈鹿、狼、猴子等，
几乎每种动物都有相当大的活动空间。如果动物不想人们看到，都有
自己卧息的隐私地。这可能是动物园管理人将人权推广到动物的领域
中来了吧(^o^)。拿蛇来说，每条蛇不仅有个很精巧的小房子，房外还
有一个蛇锻练的地方，有一些像单杠，或者双杠的东西，很多蛇就盘在
杠子上睡眠。

公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那头雄狮，我看到它的时候正是黄昏，它
安静的伏在一块大岩石上，眼睛眯着，金黄色的狮毛在夕阳下闪闪发
光，一动也不动地对着夕阳，像是在沉思。

很长的时间它都没有动，像一个雕塑一样安静的伏在那里。但是你感到
它不是睡了，而是充满威严的凝望着西下的太阳。即当那头母狮从山洞
里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出来时，它也没有一点反应。等到母狮走过它旁
边时，雄狮举起了左前爪亲热地拍了一下母狮的头，母狮又一步一步地
离开它走向狮山的另一头去了。那种会心的默契和亲昵也以它特有的威
严和庄重表现出来，每一个节奏都是平静缓慢，但是充满了力量。

看着那个雄狮雄伟的姿影，它无声的沉思，和它在充满回忆柔情的黄昏
光辉下，眯着眼睛深邃地看着远方的样子，我想，在这个充满力量的身躯
内，在它平静的沉思中，难道只有动物本能的初级思维吗？它在想什么
呢？我们可能永远无法进入它的精神世界，这是大自然(或者上帝)给我
们设置的永远无法垮越的屏障。

离开狮山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一下那头伏在大岩石上的雄狮。在黄昏
的光辉下，它依然在沉思，眯着眼睛望着远方，颈上闪闪发光的金黄狮
毛在风中抖动，顺着它的目光望去的世界，一定凄美而雄威，人类看不
到，也无法达及。


2008/7/26

------------- 思索自然----------



                              
                             
                              

   

胡不归画	


记得初到美国时，在超市看到一个异常ATTRACTIVE的美国少女，出于
在国内看美女常被报以白眼的经验，不敢正眼看。但是那个弯着腰专心
工作的少女不知道怎么就感觉到我在看她，竟然抬起头来给了我一个
可爱的笑容。我很有些得宠受惊，感动非常。后来发现大可不必，在美
国这是一种基本礼貌，而且那些美女似乎也很高兴你能看她。我也就
从偷眼看美女，发展到正眼(当然不是直盯和色迷迷)，而且扩大到对
于一切陌路相逢的，老人、妇女、孩子等等全不放过，还友好的说一声
Hi，或者天气真好啊！

但是，如果在异国它乡的陌路上遇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国人，却往往
令我神伤。那个情景已经完全没有当年国内碰到一个老乡时的惊喜和
亲热了：有些人将头扭过去；有些人将头低下；有些人眼睛视向茫然的
远方，一付不愿意理睬的样子。不打招呼吧，在这二人宽的羊肠小道
上，碰到洋鬼子还笑盈盈的道个Hello，同是沦落天涯海角的同胞，相
逢就这样绝情吗？心里有些不甘，总是努力地去捕捉对方的目光，一
旦抓住了，就很想用中国方式道个万福。最有乡味的莫过于说一声饭
吃过了吧？不过这么讲，对方一定会以为我精神有问题，所以最后干
巴巴地从嘴里蹦出来的还是Hi。得到的回复是很不同的：有些板着脸，
冷冷地回答一下Hi；有些似乎感到出乎意外，仓猝地回答一下HI；最
令人不快地是用目光居高临下的扫一下，似乎在估量你的斤两，最后
从鼻子中哼出一个Hi。

有一次我与内人驾车在Virginia 的Skyline 驶行。千山万峦在
温和的秋阳中闪烁，红黄绿相间的亿万草叶在秋风中欢腾，那真是一
个令人心悦的秋天。我们驾车到一个Overview，刚停下车，看到
五六个男女同胞，有老有少，像是一家人，正在那里照相。 我们的
高兴自不必说，在Blue Ridge 和Skyline 上碰到中国人很不容易
的。但是当我们走向他们时候，他们却匆匆上车，开着一个非常显眼
的白色高挡Van飞快地走了。以后我们一到一个Overview，他们就离
开，使我们不得不认为他们是在躲我们。内人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
携款外逃的贪官吧。

想起来真令人心酸，可怜的中国人，为着不同的境遇，怀着不同的目
的，漂洋过海，或是流亡，或是躲灾，或是正在转型，在这远离家乡万
里之外的异国它乡，仍丢弃不了从故乡带来的各种成见、包袱、和创
伤、被纠缠在彼此的戒备、提防和傲慢之中。这种敌意、戒备是过去
几十年政治斗争，或者目前举国腐败，上下齐偷窃的乌烟瘴气给我们
心里栽植的吗？还是我们祖宗的乡情只在本土有效，到国外不服洋人
的风水？我没有做过考查。不知当年清朝，国民党的留学生和老华侨
在国外邂逅是否同番情景？也不知当年飘落南洋的华裔是否也是此
情，还是这仅属在共产党新社会长大的我们的独善其身？

不管怎样，就算我们背负着政治运动给给我们留下的各种创伤，就算
我们在老鼠猫混战的乌七八糟的捞了一笔，就算我们目前家势显赫，
腰缠万贯 ……那都是我们在那个万里之外土地上的恩恩怨怨。今天我
们在这个美丽的自由的民主的国土上相逢，为什么我们要将那些成
见、包袱、创伤、戒备、提防和傲慢带到这儿来，带到这一刻呢？为什
么我们不能像这里的美国人相遇时候在早晨的旭阳中，微笑着对自
己的同胞说一声 “ 早上好！”？为什么我们不能给同胞一个亲切的
笑脸？让同胞感到乡情依人，让同胞感觉到我们在这异国它乡互相
充满关注和希望呢？

我想用美国著名诗人惠特曼的诗作为本文的结束：

给　　你 (惠特曼的原诗)


陌生人哟，假使你偶然走过我身边并愿意和我说话，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呢？
我又为什么不和你说话呢？


我改了一下:

给在异国它乡的中国人

沦落在异乡的中国人哟， 假如有一天我们在陌路上相逢
请将故国的恩恩怨怨，风风雨雨放在一旁
给我一个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
和道一声故乡人的亲切问候
然后， 让我们各走一方
互祝好运
在这离家万里的异国它乡

                           
                             
                              

   

不详画	


趣谈动物精神与民族梦 

中国人似乎不讨厌大家叫他们睡狮。我刚输入一个“睡”字，那个“狮”
字就自动从计算机屏幕蹦出来了。为什么睡后面，不蹦出狼、狗、猫、
虎……，狮就要出来呢？要知道睡觉并不是狮子的特有功能，别的动物
也要睡觉，也能睡觉，是不是编软件的人对狮子的睡情有特钟呢？可
能有人要告诉我了，这是因为拿破仑说过我们中国是一头睡狮。但是
历史上说中国人的话多着啦，什么“东亚病夫”、“ 黄祸”、等等。最近
还有一个外国记者说“GOONS”，我们不是大吵大闹，不依不饶，逼人家
道歉才罢休。而且很快就记不得GOONS，更不要说编入词库里去了。为
了证实，我将“东”输了进去，再加上亚，再加上病，那个夫还是不肯自
动蹦出来。说到底，人家说过什么好像关系不大，还是我们自己喜欢
什么，才是关键。所以才将一个外国皇帝几百年前说的莫须有的话当
成了宝贝，一代一代的传下来了。

这里说莫须有是因为睡狮的说法最早见于梁启超《饮冰室文集》，和曾
纪泽的《中国先睡后醒论》，但是这两篇文章都未提到拿破仑有过此
说。曾纪泽担任过驻法大使，如果拿破仑有此说，他是不会不提到出处
的。所以到底是法国拿破仑，还是中国“拿破仑”首先说出中国是睡狮，
待考。

其实中国人馋涎当狮子恐怕在所谓拿破仑的睡狮说产生前就有了，要
不历史上的皇亲国戚、高官贵族都喜欢在门口放上两个威风凛凛的大
石狮、铜狮呢？睡狮说大约产生于清未民国初，柏杨在《中国人史纲》
第32章《百日维新•戊戌政变》中这样解释它的出现：中国人没有打过
西方豪强，后来又败在弹丸小国日本手下，不好意思再说自己是狮子
了，才倡导了睡狮说。这样中国虽然败了，还是狮子。打不过人家，是
因为睡着了。睡狮说为中国人挣回了中国人非常重视的面子，再加上
这个学说被按在大名鼎鼎的拿破仑头上，就更有说服力了。

狮子外形雄伟、威武、行动孔武有力、威风凛凛、具有王者风度。中国
人不向往狗、鸟、猪、唯独崇敬狮子，说明中国民族的梦想中将威风、
强大、受人尊重看得比忠诚(狗)、自由(鸟)、安逸忠厚(猪)更为重
要。狗、鸟、猪等天资纤弱，被打败也是正常的，无须用睡来做掩护。
可中国人宁可当睡狮，也不愿意当醒狗、醒鸟、醒猪。中国人想当狮
子的原因恐怕不像睡狮国的国歌所唱的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
候，不当狮子，就要变成西方活狮活虎肚中之物那样简单、单纯。在
今天世界的民族之林中，那些当醒狗、醒鸟、醒猪的小国，恰如欧洲
的芬兰、丹麦、亚洲的南朝鲜、新加坡等等哪一个不是活得活蹦乱
跳，快快乐乐。可见亡国亡族论纯然是无稽之谈。这与将睡狮说的发
明人归为拿破仑一样有异曲同工之美，实属本民族的雕虫小技，与
狮子的本性没有太大关联。

狮子的性格象征勇气、力量和优秀，以及面临挑战而临危不惧。可是
综观本人、太座、窃的狗朋狐友、睡狮国胖乎乎的父母官、睡狮国穿
得像黑乌鸦一样的一群黑乎乎的国家领导人，好像怎么看，怎么找，
也发现不了一点狮气。与威风凛凛，大气的狮子实在搭不上钩。

窃以为，睡狮国的子民、狐狸随机应变的灵气有之；鹦鹉学舌的巧劲
有之；狼狈为友时的义气有之；老鳖咬住不放的狠劲有之；长颈鹿那
样的求官精神有之……唯独找不出来的就是狮子的特点。

想了半天，俺觉得睡狮国的国动物(就像国花一样)，非猴子莫属。当
然猴子当国动物会遇到熊猫的挑战，不过猴子为国动物应该是不可
动摇的。熊猫作为国宝虽然当仁不让，但作为国动物，那一付笨手笨
脚圆乎乎的的样子，实在有损我们民族形象和精神状态。唯猴子才是
与咱们睡狮国的子民灵犀最相通的，且看：

猴子喜欢群居，群活动，俺睡狮国的子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孤独；
猴子喜欢热闹，俺睡狮国的子民的锣鼓，龙舞狮子舞都是热闹的，连
宴席上的庆祝猜拳划令都是大喊大叫的；
猴子喜欢大红大绿，俺睡狮国的旗帜都是鲜红的，连这次奥运的衣服
都是鲜红的；
猴子喜欢糟塌东西，猴子到过的田地，一定乱七八糟，且不说俺睡狮
国子民宴席后的桌子哪一张不是杯盘狼藉，只看看俺睡狮国的山树
砍光，江河如酱，就知道俺在糟塌上一点不输于猴子；……

当然以上只是表层现象，尚不足道出猴子当国动物的真正玄机。俺睡
狮国子民与猴子最灵犀相通的是：

稍躁即动，稍好即得意，稍穷就已为别人看不起，稍富就要显示和出
人头地，稍怠慢就怒，听坏话就跳，一跳就要骂娘拼命。一有好事，就
争先恐后，争论不休，争权夺利，争强好胜，甚至聚众斗殴，一有
危险，溜之大吉，望风而逃，逃得比猴子还快。

集以上之精髓，其实质为精灵、诡谲有余，沉稳、威力短缺。
与睡狮实在差之千里
与猴子倒是近在咫尺
横批，事实如此。

如果不服气，马上就可以得到验证。睡狮听到俺的这番高论，一定岿
然不动，因为其深知自己的力量威风，可谓风雨如磐，付之一笑而
已。如果猴子听到这番言论就会一拥而上，骂娘的有之，要X我祖宗
的有之，抓住我衣服要我道歉的有之，威胁要我当心的有之，发誓我
的文章是垃圾没有人看的有之，断言我只配给他端洗脚水的有之，
最激烈的要灭我九族也有可能。

我倒是不会生气的，因为我从小在睡狮国长大，深谙猴子之秉性。说
心里话，猴子虽不像狮子那样大气，具有王者气度，但是猴子淘气、
好动、也有很多可爱之处。

一种民族气质是很难改变的，就像你是一个兔子、一条狗、一只鹿、
那么你要它们改成老虎、狮子、实在是强兔、狗、鹿所难了。我们明
明是猴子，就不能图虚荣，爱面子，挟猴子之实，行睡狮之虚。国家
者，就像一个百货大楼，门口挂着“狮子百货大楼”，人家朝外面看
进去，一只狮子也没有。全是猴子在里面蹦蹦跳跳，乱哄哄地，反而
觉得好笑。不如忍痛摘下那块名不副实的“狮子百货大楼”，挂起
“猴子村” 或者 “花果山”的横匾，发扬俺猴子爱热闹，乱哄哄的特
点，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要打起“ 猴子村”的招牌，首先猴子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虚荣、爱
面子、实在来自猴子骨子里自己的自卑。是猴子就是猴子了，不去
再成天捉摸当森林之王的事，或者绞尽脑汁想压别的猴子，别的猴
族，别的猴国的三十六计，咱们就只做咱们猴子爱做的事了。还有
不能看不起，那些比猴子还平和的国动物。歧视比猴子还弱的动物，
这种心态其实也来自骨子里老是觉得自己被老虎，狮子歧视的自
卑。譬如咱们猴子国(对不起，我已经私自将睡狮国改成猴子国了)
总是看不起狗和猪。谈起猪总要加个懒猪、脏猪、笨猪。其实小猪那
种平和、忠厚、与世无争的样子也是蛮可爱的。它在它们短暂的生命
中无忧无虑，从不伤害别人，死了还给大家吃肉，何必一提到它们非
冠以懒，脏，笨等侮辱性的名词呢？ 至于狗对人的忠诚就更可歌可
泣了，接受和享受了人家的忠诚，再以走狗的恶毒嘲讽去伤害人家
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如果以上的言论得到诸位猴兄猴弟的认可，从
此众口一言天赋吾质为猴性，咱们的政治研究，道德探讨，就只有一
个题目了。那就是怎么才能当一个快快乐乐的猴子？什么声东击西
计、美人计、卧薪尝胆、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砍草除根计等等诸葛
亮类型的智慧研究和讨论就应该慢慢少用，甚至绝迹了。

中华民族与猴子不解的因缘，我们的祖宗早就发现了。祖宗早就给
我们树了一个令中华民族倾倒的猴子榜样，他就是孙悟空。孙猴子
实实在在是一只讨人喜欢的猴子，他身上有着猴子所有的一切不良
天性，爱热闹(大闹天空)，不讲卫生(将仙桃林糟塌得一坍糊涂)，爱
捣乱(到了天涯海角还要尿一泡留念)等等，但是没有人讨厌这个猴
子。他的机智、勇敢、不畏强暴和权势、不畏艰难、自由来去、无拘无
束、乐观的性情不但讨孩子喜欢，也令成人喜欢。当年毛泽东犯了一
个大错误，让中国人去学习雷锋。雷锋是什么，是牛马，专供老爷们
使唤，完全不符合灵敏机巧的中国人天性。所以学着学着，就走样
了，最后不了而终。如果让中国人去学习孙猴子，同种同性，中国人
学起来肯定得心应手，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果从那个时候学起，世界
民族之林的今天就会少了一个四不像的睡狮，而多了一个快乐，机
智，爱热闹的民族。虽然这个民族带点猴子的不良习性，吵吵闹闹，
粗枝大叶，乱七八糟，但是小疵不掩大德，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
也许就可以丢进历史的垃圾堆了。到那一天，外国人走进中国的大
门，就会像在丹麦，看到一条悲哀的美人鱼雕塑屹立在海边一样，
看到中国的天空中，矗立着一个象征我们民族精神和民族魂的，一
个活蹦乱跳的，快乐和勇敢，开朗的猴子，孙悟空。

作为本文的结束，我想问，中国人最喜欢孙悟空的什么呢？我想应
该是他的幽默风趣。幽默让人们远离自私，贪婪，霸道，阴险，仇恨，
幽默让人们变得宽容，豁达，快乐和接近。

本文就用孙悟空的一个小故事来结束吧。

话说唐僧与孙悟空进了一座山门叫做“观音禅院”。院里的老僧尘缘
未了，拿出羊脂玉的盘儿，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钟，白铜壶儿，香茶来
买弄。完了问唐僧有什么宝贝，借与一观？唐僧心性淡泊，谦称见闻
闭塞，想搪塞过去。可是孙悟空猴性发作，将唐僧的袈裟拿出显示。
老僧看了爱不释手，定要借走，然后起了贪婪之心。为了占袈裟不还，
想放火烧死唐僧与孙悟空，当然逃不过孙悟空的法眼，下面我们看看
书上描写孙悟空怎样对付老僧的阴谋的：

“好行者，一筋斗跳上南天门里，唬得个庞刘苟毕躬身，马赵温关控
背，俱道：
“不好了，不好了！那闹天宫的主子又来了！”行者摇着手道：“列位
免礼休惊，我来寻广目天王的。”说不了，却遇天王早到，迎着行者
道：“久阔，久阔。前闻得观音菩萨来见玉帝，借了四值功曹、六丁六
甲并揭谛等，保护唐僧往西天取经去，说你与他做了徒弟，今日怎么
得闲到此？”行者道：“且休叙阔。唐僧路遇歹人，放火烧他，事在万
分紧急，特来寻你借辟火罩儿，救他一救。快些拿来使使，即刻返
上。”天王道：“你差了，既是歹人放火，只该借水救他，如何要辟火
罩？”行者道：“你那里晓得就里。借水救之，却烧不起来，倒相应了
他；只是借此罩，护住了唐僧无伤，其余管他，尽他烧去。快些快些！
此时恐已无及，莫误了我下边干事！”那天王笑道：“这猴子还是这
等起不善之心，只顾了自家，就不管别人。”行者道：“快着，快着，
莫要调嘴，害了大事！”那天王不敢不借，遂将罩儿递与行者。

行者拿了，按着云头，径到禅堂房脊上，罩住了唐僧与白马、行李，
他却去那后面老和尚住的方丈房上头坐，着意保护那袈裟。看那些
人放起火来，他转捻诀念咒，望巽地上吸一口气吹将去，一阵风起，
把那火转刮得烘烘乱着。好火，好火！但见──

黑烟漠漠，红焰腾腾。黑烟漠漠，长空不见一天星；红焰腾腾，大地
有光千里赤。起初时，灼灼金蛇；次后来，威威血马。南方三□逞英
雄，回禄大神施法力。燥干柴烧烈火性，说什么燧人钻木；熟油门
前飘彩焰，赛过了老祖开炉。正是那无情火发，怎禁这有意行凶，
不去弭灾，反行助虐。风随火势，焰飞有千丈余高；火趁风威，灰
迸上九霄云外。乒乒乓乓，好便似残年爆竹；泼泼喇喇，却就如军
中炮声。烧得那当场佛象莫能逃，东院伽蓝无处躲。胜如赤壁夜鏖
兵，赛过阿房宫内火！

这正是星星之火，能烧万顷之田。须臾间，风狂火盛，把一座观音
院，处处通红。你看那众和尚，搬箱抬笼，抢桌端锅，满院里叫苦连
天。孙行者护住了后边方丈，辟火罩罩住了前面禅堂，其余前后火
光大发，真个是照天红焰辉煌，透壁金光照耀！ ”

第二天清晨：

“行者叫道：“师父，天亮了，起来罢。”三藏才醒觉，翻身道：“正
是。”穿了衣服，开门出来，忽抬头只见些倒壁红墙，不见了楼台殿
宇，大惊道：“呀！怎么这殿宇俱无？都是红墙，何也？”行者道：
“你还做梦哩！今夜走了火的。”三藏道：“我怎不知？”行者道：“是
老孙护了禅堂，见师父浓睡，不曾惊动。”三藏道：“你有本事护了禅
堂，如何就不救别房之火？”行者笑道：“好教师父得知。果然依你
昨日之言，他爱上我们的袈裟，算计要烧杀我们。若不是老孙知觉，
到如今皆成灰骨矣！”三藏闻言，害怕道：“是他们放的火么？”行
者道：“不是他是谁？”三藏道：“莫不是怠慢了你，你干的这个勾
当？”行者道：“老孙是这等惫懒之人，干这等不良之事？实实是他
家放的。老孙见他心毒，果是不曾与他救火，只是与他略略助些风
的。”三藏道：“天那，天那！火起时，只该助水，怎转助风？”行者
道：“你可知古人云，人没伤虎心，虎没伤人意。他不弄火，我怎肯
弄风？””

说到这里， 我们该停了，为什么我要引这一段呢？

我相信有着猴气的中国人看了这一段都很痛快，这就是猴子的道
德，也就是中国人与猴子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一个小小佐证。要中国
人接受西方基督教，打了我的左耳光再送上右耳光的道德，中国人
的确难以接受，要中国人做一个彻底工具，螺丝钉，将骨头烧了也
没有私字，猴尖的中国人也很难做到，做着，做着，就发现上当了，
悟出里面的奥妙，就用它来专门要求别人，自己专门接受别人好处
了，倒是孙悟空的这套道德准则，中国人一拍就合，既不感到吃
亏，也不觉得心不安，当然最重要的，人家看起来也不算太缺德。

要不我们怎么会选择猴子作为象征我们民族精神的民族魂呢？



2008/08/01
	

                             
                             
                              

   

齐白石画	

拜读了伯夷写的“论不想做官”，伯夷认为在中国环境中不想做官肯定
是违心之言。大体来说，这个认识在这个官势民权相差悬殊的中国社
会中不应算太偏激吧。但读了后，仍颇多感触。不想清谈道理，以避唱
高调之嫌，还是从一些经历谈起吧。

前几天出席一个朋友的party。其间，一个朋友多喝了几杯，开始激动
起来，抱怨命运之不公平：当年苦读寒窗，考什么TOFEL，跑到美国来
了。而今已入天命之年，还是在老板下面打工。而他在中国的同事，现
在哪一个不是贵为处长、院长，风光无比，包着几个二奶。看看我们一
个个守着这些人老珠黄的黄脸婆，我们的眼光都顺着他的手指向聚集
成一堆谈心的女士们。女士们看看我们突然都去看她们，不知原因，
就一起回报以傻笑。看着这一张张不同的在美国的竞争社会中劳累而
憔悴的向我们憨笑着的脸，一丝略带幽默的苦涩不由掠过脑际。

到美国这二十年来，我还真没有那位仁兄的懊丧和吃亏感。每天黄昏，
沿着晚霞烧红了半天的小径散步，或者在夜间仰望满天星斗的天空，
我都感到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这是一种没有人再管我，再强迫我的
彻底自由。在农场监督劳动的时候，我曾经多少次梦想过这种自由。
即便没有那个专制制度，在那个有谁不说人，有谁不被人说的社会中，
这种自由也是不敢奢望的。

第二次去国前夕，我不是没有当官的机会。作为第一批改革后出海镀
金回国的学者，破格提为教授，当官已是一步之遥。为了能封官，首先
得入党，党支书不止一次叫我交申请书。直到我有一次回答说：“让我
保持晚节吧！”，她先是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以后再也不
对我提入党的事了。

读陶渊明的种豆南山下和中国清高文人的所谓归隐记，是抵抗不住中
国社会中为官的那种鸡犬升天的感觉和实际利益的诱惑的。我之不愿
为官，并没有深层的考虑和理论。我一生中最好的年龄，都被阴差阳
错的强戴上一顶反党的帽子，在极端悲惨的处境下做极重的体力劳
动，我怎么能够有心境去加入那个几乎毁灭了我的党呢？还有，我除
了对那些解放前生死搏斗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党员，能够有一份
人格的尊重外，对于解放后，身边那些为了名利而到处钻营的形形色
色的入党人，实在有些不愿为伍。我的人生让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周
围的有一点正气的人都没有去走这条路。这恐怕才是共产党的根本失
败，解放后它收罗到的很多是拍马钻营之徒。这不正是它自己埋下的
一颗颗毒种，现在正在发芽长大，在几十年后的今天，盛开着贪污，腐
化和包二奶的国花吗？不知道共产党内有没有有识之士，今天看到
了这个历史的错误，而感到切肤之痛？

到了美国后，看到美国同事和邻居一个个下班后或周末忙于去
fitting room ，收拾yard，去山上camping等等，五花八门。他
们除了很知道在选举和社会公务中维护自己的利益外，对当官的事好
像毫无兴趣。一个个倒有些像中国人最看不起的，吃喝玩乐，胸无大
志，玩物丧志的八旗子弟。在这种环境中日久，我的不想做官的朴素
的阶级感情，也开始向理论高度深化了。

中国自古以来就说“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中国古代的读书实
际就是为了做官，所以正确的命题是“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因
为做官位于社会的极品，享受远远高于常人的地位和荣华富贵，而其
他工匠，医匠等等，都被列入三教九流，中国社会就形成了一个人人
想当官的畸态。这不但形成了中国自古以来的科学，工程，医学的门
庭冷落，就是不幸由于仕途不济，被挤入三教九流的人，也在三教九
流中支起等级森严的技术衙门，以享受在主流社会中没有得到的官
瘾。

在官文化中泡淫了几千年的中国，不但读书人，而且其他子民也都具
有了无师自通的为官潜力。走上中国社会，如果聆耳恭听，那么一个
出租汽车司机，一个居民委员会干部等等，都能滔滔不绝地讲出一套
令美国小民目瞪口呆的社会分析和济世方略来。中国社会中蕴藏着
多少未能得到施展机会的姜子牙，刘伯温？现在有些御用文人找出
了中国之所以不能实现民主，而必须维持专制制度的理论根据：所谓
中国的民众素质太低，其中又尤以农民为最。这实在是对中国人，尤
其共产党的最大侮辱。共产党的老干部绝大部分出自农民，这不等于
说我们老干部素质太低，不能实行民主吗？这些御用文人坼东墙，补
西墙，拍马屁拍得不小心骂起主子来了，要是毛泽东，江青活着，非
得掉脑袋。 

以能够结交高官为友，而感到荣耀的中国作家们，不是爱为高官写传
记吗？ 其实挤不进高官的门缝的非主流作家也不必灰心。去木匠中
找一下，可以发现千万个潜在的李瑞环，去监狱的死囚中去找一下，
可以发现千万个潜在的贺龙，林彪。他们为官为将的素质一点也不输
于真实的李瑞环，贺龙，林彪，所不幸的只是中国人实在太多，加上
他们未赶上一个群雄四起的乱世，他们的才能没有得到发挥和显露
而已。

人人皆尧舜，并非喜讯，因为皇帝只一个，尧舜之争就永无宁日了。
藏龙卧虎的姜子牙，刘伯温太多，也决非好事，官少民多，高位之争
也就难免了。虽说尧舜和政治家都是要救国救民的，但是人人都要救
别人，谁也不肯被救时，国也就无宁日了。所以为官者，既风光，又荣
华，但是却是宴息难宁。成天得捉摸着不被同僚、下属、上司陷害的
良策。周围全是一张张窥视欲取而代之的笑脸，怒脸和不动声色的
脸，一不小心，就要翻船。轻者革职，重者抄家入狱，丢命，在古代甚
至满门抄斩。中国的仕途充满凶险和惊涛骇浪啊！

我想，如果一个老板付我十万美元一年，让我老老实实做些技术工
作，没有大风险，而另一个老板付我一千万一年，不过我不得不成天
与周围的人生死搏斗，而且这个老板神经不太正常，一句话不对，轻
者扒裤子，当着同事的面打我屁股，重者杀我的头示众，我是绝对不
会选后一个老板的。到了这个时候，我终于找到了自己不愿为官的
理论根据了。当然我的这个理论是不符合老祖宗光宗耀祖，出人头
地，胸怀大志的祖训的，只能用于没有出息的庸碌之辈。

我用了几乎一生的坎坷，才从老祖宗的教诲中走了出来，成为一个
自然人。回看那个被官欲官势官斗笼罩的土地，已经在我身后愈来
愈小，心里感到无限的自由和欣慰。

令我永远困惑的是，在这二个极端的怪圈中跳了几百年的中国人：
他们一会儿沉溺于为官的大红大紫，为官的荣华富贵，纠缠于为了
争夺官位的官官，官民的无止休的生死博；一会儿神经兮兮的要将
富人杀掉，解放全世界，来个绝对平均，世界大同，然后大家都僵
在那里，宁愿没有饭吃，也不允许有一点差别。为什么中国人就不
能走到一个中间平和的境界？为什么中国人立匾挂在中堂的“中
庸” 就从来没有降临中国的社会呢？ 如果中国的官不再成为社
会荣耀的中心，不再成为令人流吐沫的巨富，那么官们夜里也就
睡得安祥了，子民们也就不去拼命争当官了，“万般皆下品，唯有
做官高”也就被人渐渐忘记了。大家都去养花，去养狗，去
fitting room，去收拾yard，去山上camping，一个真正的
和睦社会不就自然来了吗？

啊，官啊，官，你害苦了中国人啊！





                              
                             
                              

   	


两分法是一种非常霸道的思维方法，
它从事物中抽象出两个对立因素，
以这两个对立因素的强弱对抗去分
析和解释事物的变化。它不但使事
物中的其它因素都被强行填塞到主
流意识的二个对立的概念之中，而
且使很多远远超出二分观念之外的
丰富思想和卓绝见识，在主流意识
的误导和压制下，被主流意识吞没。

两分法的霸道不在于它认为事物中
存在对立和矛盾的因素，这种认为
事物中存在对立和矛盾是很多思想
                                                报纸照片

理论中都认可的。它的霸权在于它只用它认定的对立因素去解释事物
的根本变化，而不承认其它因素的存在，或者不承认其它因素的影响，
或者不准研究其它因素，或者将其它因素都强行归入到它认定的二对
立因素中去，或者在一种习惯思维的控制下失去了看到其它因素的能
力和动机。 
	
譬如一个暴风雨的黑夜，天空闪着电光，打着雷霆。如果二分法者将暴
风雨的黑夜抽象成电光雷霆派和无电光雷霆派的斗争，那么二分法者就
认定了整个暴风雨的黑夜的变化都是这个斗争的结果，并且暴风雨黑
夜的无数其它存在，例如，树木、野草、睡眠、晚会、夜话、剧场演出等等
内容，都被它可笑地划入电光雷霆派，或者无电光雷霆派，而失去自己真
正的内涵。	

六十年代初期，我在大学念书，那是一个阶级斗争空气空前高涨的年代，
学校变成了一个大军营，与描写德国二战法西斯化的电影“神童”里的政
治环境维妙维肖。不少大学生就是因为看了这部电影，不自主地感叹我
们的实际情况比德国有过之无不及，而在清理思想运动中被定成反动言
论。那时学校一切活动都要排队、报数、没有必要的在那里向前转向右
转、叫一二三四、然后在那里等待别的队伍过来集中时，就高唱打倒反
动派之类的杀气腾腾的革命歌曲。有一次，我在那个队伍里高唱革命歌
曲时，看见教师的队伍过来了。在队伍中，我看到了我的英语老师，他的
前胸和后背都与前面和后边的人紧贴着。英语老师长得很像托尔斯泰复
活中的聂赫留朵夫公爵，比前后人要高一个头，他有着一种天然的高贵，
文质彬彬，温良恭俭让和深邃的学者风度。那一个情景，使我终身记住
了他站在队伍中的那个鹤立鸡群的景象和他的表情，那是一种无奈、紧
张、恐惧、和小心翼翼的复杂混合，还有那种他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去
掉的与这个场面无法融入的困惑。可是这个国家当时只给了他两个可
能，革命队伍和反革命队伍，虽然这两个队伍对于我的英语老师来说都
是非常可笑。 

二分法的思维方法其实从1949年后，就开始逐渐蔓延中国。时至今天，
已经成为海内外、知识层和非知识层、党内外、官方和老百姓的主要思
想方法。作为一种暗藏着斗争和杀气的霸道思维，它对中国的政治、学
术、生活已经起了，和正在继续起着重要的影响。

二分法的一些经典划分方法，已经被根深蒂固，无师自通地栽植在中国
人，甚至底层老百姓的心中，那就是不自觉地和迫不及待地将看到的政
治观点、思想、和人贴上左右派、激进派与温和派、拥共派与反共派等
等标签。这种标签的直接后果是使复杂的社会研究、思想探索、丰富的
人性都被简单化成单调的现有的政治框架和概念。在这种霸道的划分下，
一切都被自然而然地引入强烈和温和、左和右、进步和落后、光明和黑
暗、正和邪、好人和坏人斗争的轨道。而真正丰富的新思想在这些经典
分类的主流意识的压制下，失去了萌生的气候和土壤。 	
 
最后说明一下本文的命题， 二分思维虽然对中国的政治，社会生活和学
术研究起着重要的影响，但是它尚不能说是中国社会苦难的根，它只是
产生中国很多苦难叶子的茎和枝，顺着这些茎和枝向下挖下去，为什么
我们的民族如此容易接受和钟爱这个思维方法等等，也许我们就会触及
那个埋在民族性格深处的那个根。 

在中国未来风风雨雨的艰难路途上，政体重建，道德和信仰的修复，思
想方法的改变是三个同等重要的领域，而思想方法的改变可能比前者更
为本质，因为它直接影响着政体重建，道德和信仰探索的内容。
	

   	


严家祺先生写了一个不错的格言：人之贱则
无敌，人之贵则无友。

这是说，人贱了，没有什么可失去，无人会
动你的主意，所以无敌人。人贵了，大家都
来阿谀你，所以没有真正的朋友。

这个格言立意是不错的，说出了为人处世
的一定道理。但有例外，譬如我在农场劳
改时，戴着帽子，可谓贱了，但不是无敌。
只能说大部分人不屑与我为敌，还是有人
来找麻烦的。有的没有理由地来踩踩我，
向领导显示立场坚定。也有些快达到我
的贱度的人，到我面前欺负欺负我，以
检测和发现自己的尊严还存在。

                                             任颐画

同样人贵了，如脑筋清晰，不显耀钱和地位，与上下各种人自然交往，
发现朋友的机会和可能反而多了，这样的例子也不是鲜有。

指出这些不是想证明这个格言不对，而只是表明任何格言，都有掩蔽另
一部分真理的倾向和局限性。就我个人来说，更喜欢将格言写成：
人贱心不贱
身贵人不贵。

这个格言鼓励多于教诲，因为回味自己的一生，觉得要做到这两件事确
实太难了：
在蒙难时人处于低贱的处境，心能够远离下贱；在得意的时候，能够视自
己为凡人，处事对人，更为恭诚。恭诚不是谦虚，谦虚是指在自觉比对方
优越的情况下的态度恭诚，也就是人说的没有架子。而身贵则人不贵的
境界，则是根本没有感觉到自己优越，是将大千世界的浮沉荣华的本质
看得透透彻彻的彻悟。

如拿人贱则心不贱，身贵则人不贵二者相比，后者更难达到。就我一生来
说，在处于逆境的时候，人贱则心远贱还勉可及格。但是在后来稍有发达
的时候，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今天回忆起来自觉懊悔羞愧。幸而自己急流
勇退，来到国外平静，与大自然交融的环境中，才有反思和彻悟。否则我
会走多大的弯路啊，有谁能保证我不会成为又一个手搂几个二奶，胸缵
万金的贪官呢？

感谢命运将我放到了我自己能够HANDLE 住自己的位置上。

2008/7/26 

	

   

世界上最坏的事情也许并不来之于人们公
认的灾难、疾病、战争和死亡，而更可能来
自于人们梦寐以求的幸福和完美。

记得好像有一位波兰作家写过一个幸福岛。
这个岛上的人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不需
要付出任何努力。其结果是几年后没有人
再能忍受这个岛上的生活，所有的人都逃
走了。

幸福岛也许就在隐喻人们理想中的天国。
至今，没有一个宗教能够具体地描述天国
的生活。一个没有疾病、贫穷、苦难、不公
平的地方，人们为什么而生存呢? 人们需
要吃吗? 如果不需要吃饭或者不需要劳
动，吃的一想就出来了，那么人们成天没

Salvador Dali 画

有忧愁，没有担心，没有工作，他们干什么呢? 难道真的象马克吐温
打电话给他天堂中的姑妈的回答，我们每天在天上飞来飞去，没有事
了，就回忆和想念地球上的事情和人。如果永生的生命无聊到成天回
忆地球上一瞬而去的短暂时光，这是否荒唐?

天国的题目是我们讨论不动的，我们用人的头脑无法创造出一个比现
在人类的世界更合理，更美好的生存系统。人类可以发展各种更有效
率的能量系统，发展各种更合理的平衡人类相互关系的社会制度，使
人生活得更容易，更和睦，但是人们无法改动人类生存系统中基本的
伦理制约关系。因为人们的生存实在不是完全建立在人们追求的幸福
之上，而是紧紧地被绑在人们讨厌恐惧的灾难、疾病、战争和死亡之
上。没有幸福人们会生活得不快乐，可是没有灾难，疾病，战争和死亡
人们就失去了生存的动力和核心。

在各种概念之中，死亡和终极真理是上帝让人看到的最高智慧，它是
上帝设定的人们不可逾越也不能逾越的界限。在死亡和终极真理这样
伟大的智慧中，人们只有透过它的表层的负面意义，才能感悟到它是
人类生存中的脊梁。抽去这个脊梁，人类生存就无法站立了。人类的
幼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是死亡使者送来的信息，人类的家庭是
人们抗拒死亡的希望，人们的一生都在死亡的控制下与它搏斗。如果
人们逾越了死亡，社会、家庭、道德、哲理、劳动、知识的全部大厦都
会崩塌，人类将变成宇宙中一个没有目标，没有思维，没有活动，没有
终结的怪物，除非上帝能够为这个怪物设定一个新的生存伦理系统。

同样终极真理也是不可达及的，或者终极真理根本就不应存在，终极
真理是人们在星空中看到的永远引诱著人类向前探求的永恒之光，如
果人达及终极真理，那么人就变成了上帝，从此沦落于上帝式的孤独
和宇宙末日的无助之中。

所以，人可以为了自己不可突破现有的尴尬处境感到自怜，但又同时
看到了上帝设置的这个不可突破界限的伟大和智慧。

这就是人所面临的生存环境。

                              ----------- 思索人生----
                              
                              

人不知等待了多久，才从黑暗灭寂中走
了出来，创造了这个心中美丽的世界。

他是多么珍惜这种自悟的感觉，这就是
他感觉到的“自我”。

为了维持这自我的感觉，生命每一刻都
在进行艰苦劳动。生命必须从外界取得
食物、水、空气、阳光。生命的内部就象
一个大工厂一样，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
一刻开始，这个生命工厂就在不停地工
作著：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胃在蠕
动；肠在吸收；细胞在代谢。即当人在睡
眠的时候，它们仍在忙碌。

自从"我"生成以后，生的喜悦就伴随著死

                                            Salvador Dali 画



的恐惧。尽管这种自悟和生的感觉需要以高昂的代价维持，人也不愿
回到那个万劫不复的混沌中去。自悟和生的感觉在这里就象一个社会
上层的贵族，而那些默默不停地工作著为生命提供活力的身体器官，
就象是在社会底层的工人。生命从诞生以来，工人就陷入了永不停息
的紧张工作的痛苦之中。但是生命上层自悟的骄傲、快乐、抑制了身
体底层的痛苦。人在心的世界中享受自悟的快乐，在它映象的大自然
和人际交往的虚境中喜怒哀乐，渐渐忘记和习惯了他的身体正为此付
出的巨大努力，和与之伴俱而来的种种不适、压抑和痛苦。而这种痛苦
感当初是这样强烈，以至于每一个婴儿都是大声叫喊和啼哭着来到世
界，而不是大笑着降临人间。

那么人所恐惧的死亡是什么呢？

死亡是我的消失，是向着灭寂状态回归。死亡除了伴随著自我消灭的
悲哀和回归万劫不复混沌的恐惧以外(贵族享受的终止)，还意味著身
体内所有繁重劳动的彻底停息 (工人的解放)。所以死亡在这里可以
更确切地被叫为解脱。人们在死亡的那一霎那，这种与生俱来的未停
息过的工作一旦停止，一种令人战栗的轻松会以无比快乐的感觉流过
生命的最后意识。所以死亡是悲哀、恐惧、又是快乐。

但是死亡只是个体生命的消灭，整体的生命却在个体的消灭中追求永
生。生由死亡而来，又向着死亡而去，在死亡中重建新生，以追求永生。

死亡、新生、死亡....... 永生是上帝向人显示的伟大的智慧。这里
生命没有走个体生命永生的途径，其原因不仅因为个体生命永生的途
径从逻辑上无法成为一个理性和智慧的完全系统，而且单一生命的长
存不可避免地会走向保守，腐朽和专制。五六十年的岁月，已足够使这
个智力层次上的生命得到一套处世的万灵宝法，这时人就成了固执己
见的人精，新生命、新思想、在上代的压力之下根本没有成活和发展的
可能。如果不是死亡结束了毛泽东的统治，那么我们现在可能还生活
在三面红旗和阶级斗争时代。恐怕情况更坏，事实上秦始皇还应该话
著，我们可能都在修长城，毛泽东可能也只是一民夫而已。死亡对人类
深邃的正面意义，由此能略见一斑。

人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与死亡纠缠在一种暧昧关系之中。他不愿死，
害怕死，与死藏猫猫，兜圈子。另一方面，他又在不可自拔地在掘自己
的坟墓，沉溺在使自己死亡的游戏中。

上帝怎样让怕死的人，自愿走向死亡呢? 那就是性的诱惑和性的快感。
在性诱惑和性快感的引渡下，人不可抵抗地顺著上帝安排的道路，迷
迷糊糊地走向死亡。

什么是性? 性就是在掘自己的墓，制造自己的替代品，让自己消灭。
怕死的人为什么甘心去做这件傻事呢? 一方面出于无奈，因为死的不
可逃避，只能以替代品去留下一些存世的痕迹，另一方面就是性本身
的诱惑和魔力。

那么那个使人无法抗拒的性诱惑和魔力到底是什么? 这里上帝似乎
给人开了一个玩笑，因为性魔力和快感的本质就是死亡。当人射精的
那一瞬间，人全身痉挛，所有不停工作的身体部件出现一个短暂的停
顿(所有工人得到一霎的休息)，这时一种令人战栗的松气，以无比快
乐的感觉流过人的意识。人经历了短时的解脱，也就是人经历了短暂
的死亡。

哦，原来人们恐惧的死亡是这样令人消魂和甜蜜！

上帝似乎在说：“ 你们珍爱的生和自悟是用痛苦堆砌起来的乐趣，你
们恐惧的死亡却使你们解脱，它比你们想象的要好得多”。籍助生存的
至高乐趣──性快乐，上帝总在提醒从死亡和混沌中脱出，留返于生
命的虚幻之中，不愿归回死亡的人们，死亡并不那么可怕。


                               ----------- 思索生命----

   
 
 网上进行了“下辈子是否愿做中国
 人”的调查，我理解这里的中国人
 是指华人，尤指汉人，而不是中国
 国籍。因为国籍这辈子就可以改
 变，无需到下辈子。

 有结果说：美国四千个抽样中，
 ２１％不愿意做中国人，７６％愿
 意做中国人，剩下表示 "不知道"；
 中国一万余人次参与了调查，其中
 有６４％的选票表示“来生不愿再
 做中国人”。




毕加索画


 这个调查令我想起昆德拉的话；

 “人只有一次生命，绝无可能用实 验来证明对不对，既不能拿它跟
 前世比较，也不能在来世修正”。

从这个意义说，“下辈子是否愿做中国人”这个问题是无意义的，说
它无意义因为它是一个不能实现的命题。

昆德拉又说；

“对于我们所有的人来说，人的伟大在于他扛起命运，就象用肩膀顶
住天穹的巨神阿特拉斯一样”。

上帝和大自然给每人的命运是不同的，我们无法因为命运不同怨天尤
人，但是如果一个人用肩膀扛起了分配给他的命运，他就是伟大的。

我们可以否定社会制度、管理、法律、理论、努力去改造它，但不能
否定自己，因为人不可能再有一次生命。

同时，人可以看轻世上的一切，但却不能看不起自己。更不能因为没
有得到更多的荣耀，没有得到更多的财产，没有得到更多的幸福，没
有得到一个理想的生活环境，而看不起，否定自己的生存。即便生在
一个充满苦难的年代，走的是一条艰辛的路途，周围都是不可理喻的
人和事情，但是如果我们勇敢地坚强地扛起了自己的命运，我们就应
该骄傲。

从这个意义上说，一个扛起命运的农民、母亲、犯人、穷人、病人、
丑女，和一个国王、明星、富翁、美女、伟人一样尊严。

一个扛起命运的蚂蚁和一个扛起命运的大象一样伟大。
 
 
 
 
 

   
还记得上小学时，每一个课间十分钟休息
也是不放过的，总是冲到操场上去踢小皮
球，上课铃响了才满头大汗回到教室。真
是惊奇当时有用不完的精力！

那时候的思想也是充满好斗的，一看戏，
最大的兴趣就是谁能打过谁。父亲一定
非常怕和我一起看戏，面对每一个出来
的英雄，我都要缠着父亲问，是否能打
得过关公和武松，我心目中的偶像。得
不到回答决不罢休。

后来个子长高了，声音开始变化了，开
始考虑国家的重大问题。非常重要的姿
态是不屑于与比我年幼的小八辣子为
伍，更不能与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混在一
起。前者会被别的孩子看不起，后者会
在小孩江湖声名狼籍。我的一次奇耻
Caspar David 画

大辱发生在一次我不防备的时候，一个我“成熟”前经常一起玩的小女
孩，不管我怎么向她三令五申划清界线，竟然趁不备抱住我。而且最糟
糕的是这个行动给另外一个小男孩看到了，他大叫“大家来看啊，这两
个人在轧拼头！”。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在男孩群中不断表示对女孩
的鄙视和发表一辈子不结婚的誓言，才慢慢消除了这件事情对我的后
继影响。 

长大的小孩在一起喜欢讨论国家大事以及济世救国的方法，一个个都
是比今天网上的爱国愤青毫不逊色的爱国者。我们当时讨论出来的思
想和方法常常惊人的一致：我们都认为中国地大物博，是世界上最好
的地方，外国人眼馋，总是想侵略中国；中国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
族；中国之所以不能强大，老受外国人欺侮，是因为坏人和汉奸太多等
等。另外我们还一致认为中国大人太笨，根据我们从电影，小说得到的
经验，坏人獐头鼠目，很容易发现。我们还用这个方法对于胡同中的大
人进行了实际分析，至少发现几个大家都同意的坏人。另外我们一致
认为救中国的方法是要杀，将坏人都杀光，这样中国马上就会强大起
来。很幸运我们这批爱国小将没有逢上文化革命的时光，否则一个个
也不比打死北京师范大学女子附中校长卞仲耘的女凶手弱。

到了高中思想开始沉稳多了，所以网上不少人认为初中是一个破坏力
最强的年龄段，文化革命调查也普遍支持初中学生打人最狠最残忍，
是不无道理的。 

其实人的一生是漫长和曲折的，人的一生思想也在不断变化。很多在
今天网上辩论的对立思想，在同一个人的不同人生阶段都出现过，而
后在人生的路途上不断得到充实和自动纠正。记得我四十多岁的时
候，那时正在大学教书。听说学校在招收研究生时特别照顾派出所，
电力局的子女考生，那种少年时忌恶如仇的心潮一下就膨涨起来。仗
着我与张校长关系不错，我就用非常不屑的口气对张校长说了出来。
谁知张校长一点也没有生气，而是平心静气地对我说“不在其位，难
谋其政啊！你在我的位置也会这样做的”。看着我满脸的不解，张校
长解释说，你们找我解决北京户口时，我去找谁啊，北京定时轮流断
电，你们希望你们的实验做一半就断掉吗？我顿时感到歉疚，在做人
有时不得不妥协的这个苦涩的经验上又长了一点见识。

但是人生有几件事，对我来说，却是非不到白发皓然，是不能顿悟其
中甘苦的：一个是音乐；一个是酒；一个是孤独。 

我童年，少年对于音乐非常愚钝，甚至到了青年时也只能欣赏歌曲，
对于音乐根本无法进入，更不能共鸣。看到别人听贝多芬莫扎特入
迷，又着急又忌妒。我不止一次请教，你们从里面听到什么了，那些
音符和旋律告诉你们什么了？我愈是想和努力从里面听到什么思
想，教训，故事和感情，愈是一无所得。后来我放弃了，与别人谈音
乐时，我也假装赞扬，其实完全是附庸风雅，一窍不通。 

我对酒也非常不理解，诗人李白嗜酒如命，我无法体会。我强制自
己尝了几口，又苦，又呛人，又刺喉咙，直咳嗽，只得“隔爱”。

当然最与我无缘的是孤独，唐诗中

松下问童子
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
云深不知处

那种飘逸潇洒高雅的情趣，是我完全不能领略的。我一有高兴的事
非要告诉人不可，一有委屈或者苦闷，也希望找“知己” 诉说出来。
记得我婚姻失败后，马不停蹄地找人，梦想什么SOULMATE和各种
美丽词汇构成的罗曼蒂克，其实是无法忍耐寂寞。朋友小沈一本正
经说，老X是不能没有女人的。 

慢慢到了黄昏之年，以前在友谊和爱情中看到的玫瑰色彩已经不
再显现了。代替的常常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市俗和被巧妙包装的
利益盘算，心既存芥蒂，敬就而远之了。对高行健先生为自由而保
持独身主义也开始渐渐共鸣。对于爱国愤青，我也常常以一种对命
运淡淡的讥讽，宽容和感触看着他们，心里想着歌德的诗：

一切的峰顶 沈静， 
一切的树尖 
全不见丝儿风影。 
小鸟们在林间无声 
等着罢：
俄顷
你也要安静

我自己也惊讶，为什么那些曾经吸引过我的情趣、感情等等，现在
都似乎像黄昏阳光淡退后天空中的五彩缤纷的晚霞，变得乌黑，对
我再没有吸引力？可能这也就是共产党批评一些老干部暮年革命
意志消退吧。年龄效应仿佛是人生必然的规律，现在回想我大学时
被定成反动学生，很重要的原因是运气太差。如果那时我碰到的政
治辅导员是一个暮年的老干部，甚至一个中年的干部，我也许就不
是今天的我了。可偏偏碰上一个刚刚毕业急于立功的年轻政治辅
导员，而且最糟糕的是这个政治辅导员出身不好，是背叛自己阶级
来搞革命的。这是一些共产党中革命意志和斗志最旺盛的一批人，
心狠手毒。在他连威胁带骗带添油加醋的努力下，终于逼出了一
个今天在网上写文章的格丘山(：)。

我还是将话题回到音乐、酒、和孤独，本文的主题上来吧。我的黄昏
之年，没有像共产党老干部那样夕阳红起来了，而是走入了平平淡
淡的自然境界。在这个时候，我慢慢品味到酒的醇香和甘美。遗憾的
是我在开始懂得它的时候，却由于糖尿病的原因不能多沾，无法进
入李白醉后腾云驾雾的至高境界，去忘怀人生。

但是音乐却没有对我这样残忍，我可以坐在那里一连几小时的反复
听它，而无法中止。我猜想我听音乐的情感是非常不同于
PROFESSIONAL 的音乐人士的，也许会受到他们讥笑。我虽没有像
我年轻时企盼的从音乐里面发现深邃的思想，动人的故事，美丽的
风景，但是我却发现了它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境界，不
同的美。在我对这个世界的语言、故事、政治、道德的功利色彩
TIRED的时候，我多么喜欢在音乐那个无法污染的纯洁世界中得到
稍息，在它里面留连忘返。常常在音乐世界中，我会感到内心中沉
睡的记忆、感情、梦想、希望、被它的旋律在一个个霎间呼唤和引
诱出来，闪烁着一种虚幻的美丽，这时候我的内心会充满在现实功
利世界中，和被功利污染了的语言中得不到的喜悦和感动。 

前几日，一个少年时的故友送来一个EMAIL，ATTACH了一个由瞎子
阿炳的二泉映月演绎和发挥的歌曲，它的歌词是：

听琴声悠悠                 
是何人在黄昏后
身背着琵琶沿街走
背着琵琶沿街走 

阵阵秋风 
吹动着他的青衫袖 
淡淡的月光 
石板路上人影瘦 
步履遥遥出巷口 
弯转又上小桥头

旁白：   胡琴声里，颤动着一个东方冤魂的背影。 
心被深重的灾难舂碎，脚被狰狞的命运镣铐， 
眼被焦灼的叹息烫瞎，喉被盈腔的悲愤堵塞， 
只剩下几根枯瘦的手指，抚摸自己挣扎不已 
的神经──那两根琴弦。 
 
四野寂静
灯火微茫隐花楼 
操琴的人 
试问知音何处有 
一声低吟一回首 
只见月照芦狄洲 
只见月照芦狄洲

琴音绕丛林 
琴心在颤抖 
声声犹如松风吼 
又似泉水淙淙流 
又似泉水淙淙流  

旁白： 

两个失明或失聪的却善于抒叙美妙月光语言的 
音乐大师──华彦钧和贝多芬，穿渡时光隧道， 
横越世纪屋脊，相互映照着它们心中的明月。  
 
憔悴琴魂做漫游 
平生事儿难回首 
岁月消逝人淹留 
年少青丝 
转瞬已然变白头 
 
苦伶仃 
举目无亲友

风雨泥泞怎忍受 
荣辱沉浮无怨尤 
荣辱沉浮无怨尤 
惟有这琴弦解离愁
  
晨昏常相伴 
苦乐总相守

酒醒人散余韵悠 
酒醒人散余韵悠 
莫说壮志难酬 
胸中歌千首 
都为家乡山水留 
 
 旁白： 

哀伤的旋律，滋润过焦渴的希望， 
悲愤的音符，升华为喋血的呐喊， 
我们民族在颠簸的梦幻中，沿着 
夜的月光，走向了辉煌的朝阳。  
 
天地悠悠 
唯情最长久 
共祝愿 
五洲四海烽烟收 
家家笙歌奏 
年年岁岁乐无忧 
年年岁岁乐无忧
 
纵然人似黄鹤
一杯净土惠山丘
 
此情绵绵不休 
天涯芳草知音有 
你的琴声还伴着泉水流 
听了多遍，还是余犹未尽. 

这个曲子是以吴语，苏州哀怨的软调唱出来的。作曲人和唱曲人企图
将从二泉映月乐曲中得到的感动发展到极致，并以人的语言表达出
来。可是我却不能听到底，就像看到一付高雅超脱的图画被一个人用
浓墨艳彩在上面加工一样，令我不可忍受。这种发挥的错误不仅是由
于这两种语言是无法相互复述的：音乐虚幻的美一碰到现实的坚硬的
语言，就像雪落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大的谬误是二泉映月中
的平淡，超脱，含蓄被用直裸裸的人的语言揭发时被破坏得惨不忍睹。 

在酒，音乐和孤独三者之中，最令我沉迷的境界是孤独。当一个人沉
浸在一尘不染的孤独之中时，他才享受到自由的真正价值。也只有这
时候他才真正离开了在人的关系、比较和得失中感觉自我价值的患得
患失的境界，而进入静思默想去聆听大自然和永恒的脉搏。 

孤独与隐居是不同的。隐居仍是为世而扰，或者避人，或示清高，或博
名声，而孤独却是一种“结庐在人间，而无车马喧”的境界。何以这样，
因为“心远地自偏”啊。到了真正孤独的时候，人才会常有“此中有真
意，欲辨已忘言”的喜悦。人从生命开始，要步过漫长的路途，才能走
出爱情、友谊、富贵、权势的纷扰，到达孤独的境地。一个孩子是不应，
也不可能喜欢孤独的，他必须去享用上帝为他准备的各种盛宴，PASS
各种情感的感受，步出这些云雾后，才能到达、理解和感应孤独的空
明澄静。

从童年的精灵，到老人的孤独，是一条漫长的路。毕人之一生，包罗了
万象，很多现在吐弃的，对立的思想，在人生不同的阶段都存在过，经
历过。只不过有的人经历了它，很快就走出去了，还有很多人却要在里
面徘徊很长时间。也有一些人停顿在那里，不再向前走了。而大部分小
说家所写的人都是失真的，他只是根据作家自己的政治倾向、道德理
念、信仰、宗教、从他的模特儿身上抽出他需要的部分，来自圆其说，
完成他表达的主题。所写的人，虽是叫那个名字，实际上完全不是那回
事。
 
我们大部分人也都是站在现在的地位、思想、道德和信仰的基石上，来
看待和评论世界的，他们不容易认识，或是忘记了自己走过的千山万
水。

当一个人走到人生最后驿站的时候，与酒、音乐和孤独为伴时，与这个
世界的得失利益也就愈来愈远了，这时候他常常会以更广阔的宽容和
深邃去看待和包容，这个本质上对于不同的人，非常近似的人生。 
 
 

   

Arnold Bocklin画
	
有一个哲人将人生比作一口很深的井，人从出生那天起，就从井口望
下掉，掉到井底的时候，死亡就到了。

起初的日子人过得很潇洒，就像小孩子那样大把大把的化时间，因为
离井底太遥远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井底不是遥遥无期，而是极目在望，日子渐渐变得
沉重起来。但是无论如何，那个井底的结果是无法改变的，不管你贵
如君主，富如亿商，那个倡始人生活动的力量，都要将你在这个掉井
过程中得到的一切东西原数收回，你就与最穷的穷光蛋一样没有任
何区别地离开这个井底。至于你由此灰飞烟灭，万劫不复，或者去到
天堂，成天像天使一样无所事事，在天空飞来飞去，至今没有人可以
确认。

在这个自由落体的运动中，为了不要时时去想起那个等待着你的可
怕的井底，最好的方法就是忘记它。人类自诞生以来，创造了很多忘
记井底的方法，供你选择。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快乐法，也就是抓住几个狗朋狐友，天天混在一
起，打麻将也好，玩扑克也好，吹牛也好，在快乐中将日子打发了。这
种方法有些像在自由落体落井的运动中，几个人绑在一起，互相看着
对方的脸，不看井底，也就忘记了井底，就这样所有的死亡的可怕也
就不影响快乐人的生活了。

快乐法是要有条件的，没有钱做不到。 用快乐法度过人生是最轻松
的，人在快乐中不需要什么，也不想什么，所以快乐的人生一无所获，
智慧、真理和人生的美肯定不是藏在那里。

其次是贫穷法，贫穷法不是人选择的，是那个超知力量给每个生命定
的规矩。动物如狮子、鹿、老虎都陷于贫穷的压力之中，每天不管风
吹雨打，日晒冰冻，都得出去寻找食物，否则肚子就不答应。只有懂得
积累储存生活资料的生命才有可能不受贫穷的折磨。但是这也不是一
条万事大吉的途径，于俱而来的麻烦比贫穷还麻烦。什么法律、商业、
股票、谋财害命、人民救星等等层出不穷的玩意儿，不都是因为这个
财产积累，分配不公引起的吗？为什么老虎狮子就没有这么多的名
堂呢？根本的原因它们不储存生活资料。所以马列主义者由此得到启
发，人之所以有这么多的麻烦就是人生产剩余物品，并且积累财产。
所以他们主张人应该向动物学习，退回没有财产积累的动物群居生
活。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杀了那么多人，强迫大家退回动物生活，受
到了人顽强的抵抗。那些主张应该向动物学习，退回没有财产积累
的动物群居生活的马列主义者，看大家这样不争气，一生气不干马
列了，自己倒变本加厉地囤积起私有财产来了，而且比谁都囤积得
还多。这些人虽然后来一点不穷，家里金山银河，不缺吃，不缺穿，
但是他们还是贫穷法的胚子。因为他们积累财富的起因是因为贫穷
的压力，至于后来积累财富不知道刹车，去积累自己几辈子都化不
完的财富，那是贫穷惯性、不动脑筋、加上一点虚荣心引起的。所以
就我这个题目的目的来说，富鬼，穷鬼都是鬼，没有必要将他们再另
分一类，虽然这样分类会引起富鬼的极端不满是肯定的。

贫穷法与快乐法的实质道理都是一样的，都是忘记法。其区别只是
一个是自己安排的，自愿的，另一个是被逼的，被七情六欲牵制着
的。贫穷法中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人生所获比在快乐中的人多一些，
因为他在竞争的压力中必须动脑子。但是严格说，这些脑筋和智慧
与狮子、鹿、老虎等等发展取食的力量、速度、搏击技巧是一个性
质的，只不过方法更复杂、更巧妙而已。所以智慧、真理和人生的
美也不应该藏在贫穷和财富里面。

下面应该谈谈信仰法了。信仰之为信仰，就是不可证明而我相信的
东东。有些人不懂得这个道理，强求信仰者证明自己的信仰存在，
这就有些不讲道理，强人所难了。

信仰法与快乐法，贫穷法不同，这不是一种忘记法，而是一种假定
真理和智慧法。说它是真理和智慧，因为相信它的人是全心全意这
么认为的，因此对于信仰人来说它就是真理和智慧。说它是假定，
因为它对非信仰人不成立。信仰不管千变万化，根本的一条就是用
来抗拒和对付井底和死亡的。信仰人不是通过忘记来躲避和不看
井底，而是用井底后的一种假定结果来免除井底的灾难性质，并且
将这个假定结果归成是上帝说的。从方法论上说这是绝对巧妙的，
你不是莫明其妙地将我们打发到这个世界来，用这个井底来时时
刻刻威胁、恐吓我们吗？ 我们就说那个井底是天堂的进门，反正
你如果不说话，就是同意。这种假定确实不是发神经病，不管是不
是，上帝也吃了个哑巴亏。其结果却意外的好，因为人就不要那么
担心受怕了。至于到达井底后是不是真这样？ 那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这个帐也无法算，因为大家都没有了。想想万
一如果是呢？那不是捞着了吗？所以信仰是有万利无弊的。

与信仰人谈智慧、真理是没有意义的。真要谈，一定是牛头不对马
嘴，很难交流，你只能是尊重他们的信仰而已。但是有信仰的人确
实有福了，他们不再为井底的结果困扰，他们也不再为寻找智慧、
真理而烦恼。他们一心扑在他们的信仰上，就像一个和尚成天苦苦
地在那里念着阿弥陀佛，就像一个基督教徒成天在那里虔诚地唱
三一颂，就像一个道士成天在那里打座……，这样就足够了。但是信
仰中存在一种信仰的美，那些信仰虔诚的女性，艺术家……也不尽然
会走向狂热，相当一部分得到了心灵的宁静和淡泊，显示一种脱离
尘世凡俗的高贵和美。所以我们可以不失公允的说，广义的智慧、
真理不存在在特定的信仰之中，但由信仰产生的美却常常以信仰为
源泉奔流而出。人类至今的很多艺术魁宝都与宗教和信仰有关系。

现在应该离智慧、真理和人生的美更近一些了，我们讨论爱好法。
爱好法实际上也是一种忘记法，它使一个人全身心沉浸于一个自
己爱好的事物和兴趣，于是那个井底也就看不见了。至于爱好什
么呢？什么都可以：可谓科学研究，可谓体育运动， 可谓文学艺
术，可谓旅行探险，可谓养花种草，可谓作赋弄曲等等……。 爱好
法同作为一个忘记法与快乐法和贫穷法有着非常大的不同，譬如
你是一个教授，一个科学家，一个篮球运动员，一个画家等等，并
不必然是一个爱好者，如果它对你只是一个谋生的职业。一个以
此为生者是不可能因为这个职业而忘记井底的。这里说的爱好者
是那些全身心投入，真正进入了爱好层次的那些人。中国的所谓
玩物丧志的人大多是这样的人，他们是一些离炙手可热的人和事
情远远的，自己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人。哪怕这个世界是这么
微小，对别人毫无影响，对他们却是全部的世界。写到这里我想
起我的恩师DR。KEITH 来了，我想这一刻，他一定还是坐在他的
OFFICE里想着终身困惑他的NavierǔStokes equations中
的问题，MRS。KEITH 一定静静地坐在他旁边，读着报纸。
DR。KEITH一周有四天在NASA(Cleveland)，周未回来后又终
日在学校办公室中。MRS。KEITH 为了与他在一起，就到办公室
来陪伴他，否则就没有时间和他在一起了。时光对他们夫妇来说
永远是这样平静，专注，一点波澜也没有。

爱好是可大为不同的，小到集邮、养花，深到做科学研究。但是我
们这里所谓的爱好都不是指那些靠社会名声媒体鼓吹支撑和堆
积的像肥皂泡一样的东西，那些过眼烟云只能满足一时的虚荣，
它与我们下面说的爱好的本质是完全排斥的。真正进入爱好境界
的人是一种创造，他用他的才智，他的想象，他的感情创立了一个
只有他自己能够全部进去的奇妙的美丽的世界，至于这个世界别
人能否懂得，能否分享，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他自己已经从他
的世界中得到了全部的回报。虽然有一些人的爱好世界被人类留
存了下来，人们不断地去重蹈他的脚印，去体会他在那个世界中
的感情，但是能达到的也许只是他原有沧海的一粟而已，例如贝
多芬。 

所以爱好是与伟大，贡献没有关系的，很多历史上默默无闻消失
了的人，他们可能曾经有过的辉煌世界，也许会使我们记载下来
的那一点所谓人类文化黯然失色。 

想想当初那个创造我们这些生命的那个奇妙的力量，那个谜，创
造我们，何尝不是“他”的一种爱好呢？否则又是什么原动力使
“他”带来这一切呢？ 我们虽然也许永远不能弄清这个谜底，不
能接近“他”，但是我们也在自己的爱好中创造了我们自己小小
的世界，沉沦在我们的世界，就像“他”陶醉于他创造的这个世界
一样。只是我们的世界比起“他”的是这么渺小，这么简陋，可是
这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它是我们自己的，要紧的是我们也像
“他”一样曾经有过，在这个世界中我们就是它的上帝，虽然只
是短短的一霎，可是即便是“他”的世界又能够永恒吗？

在爱好的世界中人可以接近“他”，接近智慧、真理和美，至于有
多近，那完全因人，因时，因境而异而大为不同啊。 

现在我们来到最后一种方法，痛苦和孤独法。与上面的方法都
不同，痛苦和孤独法不是一种忘记法，这是一群对井底直视，与
死亡角斗和较量意志的人。大部分走上这条途径的人是被迫和
无可奈何，命运将他们逼迫到死亡的边缘，他们无法不去不面对
它。也有一部分人，在历经人生的浮华之后，从快乐法，贫穷法，
信仰法和爱好法走了出来，在黄昏的夕阳，或在万籁俱寂的庄严
的黑夜中，孤独地静静地面对井底和死亡。 

人的很多彻悟只能生死一线的悬崖陡壁上才能得到，“他”给了
人对人已经足够的智慧、真理和美，但是那个最困惑人的死亡却
使人无法接近、理解和悟道。如果死亡就像波澜壮阔的尼加拉瀑
布，无数的水流从四面八方，呼喊着，嘶叫着向着万丈高的大山
之巅冲去，然后用无可阻挡的气势，磅礴地向着万丈深渊冲了下
去，那么在痛苦和孤独中面对死亡的人，就是奋不顾身跳到，或
者被命运抛到大瀑布的急流中，从高山之巅向着深渊冲撞而去的
人。

伟大的俄国作家妥斯托耶夫斯基，是从刑场上临刑前被赦免，带
回人间的，他就是经历生死一线而幸存的人。自此而后，他牢记
的只有一件事：我最担心的是我配不上我所受过的苦难”。什么
苦难？实际就是死亡，他所有的作品只是他为了配上死亡所做
的努力。

如果高行健先生没有医生肺癌的误诊，没有他变卖家当，只身走
上中国大西南寻找灵山的死亡之旅，那么他会有灵山中的彻悟
吗？

命运给了每一个陷入灾难和痛苦的人，都有妥斯托耶夫斯基和
高行健先生一样的锲机，但是只有很少的人从那里带回了珍宝。
从某种意义上说，对“他”来说，那些在快乐，财富和名望中消耗
了生命的人也许是最平庸的，只有那些向“他”冲击，向他靠近
的人才有可能得到更多的“他”的启示。当一个人被命运摔入灾
难和痛苦的时候，也许正是“他”向你启示的时候，也正是“他”
给你机会懂得“他”的时候，可是有这么多的人放弃了这个机缘。

中国人曾经有过比世界上任何国家人都强烈的机缘，去靠近
“他”：二十世纪，无法无天的人类枭雄毛泽东在实现他的天国
理想时， 誓将昆仑劈为三段，要使“环球同此凉热 ”， 不惜任
何杀戮，为所欲为，曾经将那么多的中国人逼迫到死亡的邻域，
可惜正在他的死亡造成的权力空缺，给了中国人反思的珍贵
时候，贫穷法大师邓小平，一句“富起来”，大家一哄而上涌到
快乐和贫穷法中去了，将所有在毛泽东时代的痛苦忘得干干净
净，毛泽东先生的倒行逆施造成的可能出现的全民反思、反省
和探索由此成为泡影。 

有一种人不是被灾难和痛苦逼迫到死亡的边缘的，他们自己平
静的走到死亡的湖口，坐在那里静静的思索。这是人类中有大
智慧的人，他们就像爱因斯坦说的“千万记住，所有那些品质
高尚的人都是孤独的，而且必然如此，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
享受自身环境中那些一尘不染的纯洁”。当这些孤独和伟大的
灵魂与死亡和永恒对话时，心中已经没有财富，名望，权力，
……的任何喧嚣和波澜。

从痛苦的途径与死亡恶斗，和从孤独的途径静视死亡，虽然
都是在死亡门口的探求，都不能或者不甘陷落在自欺欺人的幻
境中自生自灭，但是达到的智慧，真理和美的境界是不相同的，
前者像地心中喷出的岩浆，炽热、滚烫、血红，后者像夜空的
繁星、遥远、平静、深邃。

现在结束本文，一个最惊奇的事实是，人们最响望的智慧、真
理和美恰恰不是在人们最喜欢的快乐、富足和成功之中，而是
在人们最讨厌的痛苦、灾难、和人们最害怕的死亡之中。尽管
这样，人们还是愿意选择快乐、富足和成功，而不愿意选择痛
苦，失败和死亡，这个逻辑的深邃和不可自圆，正是高高在上
的“他”，不可攀及的难解之处。

2009/9/16

   

                           吴守明画	
	
秋日，驾车于高山。 

狂风骤作，各种颜色的树叶在天空纷飞，落到地上，又被风疾疾吹去，
片刻也不待留。

风中，我仿佛看到生命中的友人，往事和记忆，正在秋阳中被疾舞的
五颜六色的落叶携卷而去。俯视山坡上的树涛在阳光中闪闪发亮，此
起彼伏，亿万树叶颤动，琳琅秋色满目，对造化的感恩霎时流满心中，
热泪不可自禁。 

黄昏时，风停了。一勾新月浮现出天空，山上一片恬静。 
我想起了歌德的诗：

群峰
一片沉寂
树梢
微风敛迹
林中
群鸟缄默
稍待
你也安息
	
心中默祷，愿生命的最后时刻，象这黄昏的天空，明澹平静。

   

Paul Cézanne画

上初中的时候，每天从衡山路走向学校。

五十年代，衡山路非常幽静，早上几乎没有行人。迎着洒满朝阳的路
走去，总是碰到一个外国老人，披著一件西服便装，唱著歌大步的从
旭阳中走过来：他的歌声苍凉、沙哑、充满了异国的寂寞和忧伤。

五十年后，我飘零海外。已经走过曲折的人生，到了退休的时候。黄
昏时，常常沿著房区的道路散步。散步时我常常想起童年时看到的外
国老人，不同的是，今天是我流落在万里他乡。

有一天，散步时，我看到远远走过来一个中国老人。对于初冬黄昏的
寒风，他穿得有些单薄。上身穿着一件无领的运动衫，下身穿着一条
很旧的牛仔裤，步子蹒跚地向我走过来。到了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听
到他好像在唱歌，但那又不象歌，几乎没有调子，好像是从生命的孤
独中压榨出来的喊声。

走到面前时，他不再唱了。我想给他问个好，在这异国它乡，我们都
是流浪人。可是，他将头低下去了，显然不想和我说话。

走过我，他又用令人心悸的声音喊著歌走去。他每走一步，就向右面
倾斜一下，就像中过风一样。所剩不多的几根头发奇怪地跷了起来，
他的神情让我想到一匹从草原大火中逃生的鹿。

人生啊，怎么是这样归宿？

   

齐白石 画

这几天北卡夏老虎发威，酷热。

白天赤阳似火，门前的草地都烤焦了，到了黄昏时分，一日的烈焰烤炙
下来，房子就像一个火炉，等到日落西山，太阳回家安息，大地天空才
开始慢慢凉爽下来。但是这时房子火炉却余威不散，愈加来劲，走到房
内，就像进了蒸笼，比太阳的直射酷烈还要令人难以容忍。如果太阳像
一个暴君，那么房子就像酷吏，暴君虽烈，但高高在上，而且时间不长。
酷吏虽本身无热，但携暴君之烈，假虎豹之威，伴人于咫尺之内，非将
房主折磨到深更半夜，才得消停，比烈阳狠毒万倍。

面对此恶犬，本来不作它选，只要开动空调，就可驱其出房室。可是自
分居以来，我一人独居四室一厅的空房，若为区区身体之苦 大动全房
干戈，将全部室厅拖入个人与恶犬之私怨之中，岂非劳民伤财，加上退
休以来吾主要收入仅为社会保险，糟糠为之耿怀多日，最终终不能容
忍，怫袖而去，我孑然一身，顾影自怜，畅开空调，电费升幅，何得心安。

寻思至此，眼前一亮，惹不起还躲不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到了近午
夜时分，恶犬发作，在屋内沸沸扬扬大发淫威的时候，我拿起小凳子，
飘然走出门外。

屋外一片漆黑，谧静，安宁，除房前门灯闪闪发光，房窗黝黑，左邻右舍
已在梦乡沉湎。

展眼望去，路灯昏昏沉沉，树枝摇摇曳曳，卧息在高大树影下的一栋栋
房子朦朦胧胧，仿佛也随主人飘逸在梦乡。

仰望天顶，黑色的巨大天幕，如是宏伟和深邃的黑洞罩在我上方，四寰
茫茫，人在其下何其渺小？转眼间，天幕上显出点点萤火一样的微光，
然后渐渐愈来愈多，愈来愈亮，最后棋布星罗，变成满天繁星，竞相生
辉。 

其时，耳边悠悠扬扬的蝉和纺织娘的吟唱也一起响起，一阵压过一阵，
沁人肺腑的凉风也不甘冷漠，习习吹起，轻轻在我身上怃摩，吾如入
仙境，片刻前在斗室中为恶热缠裹之苦，已俨然九霄云外。此一时，彼
一时也，人生甘辛，辗转回肠，变幻莫测。

望芸芸邻邦，一个个被围锢在座座斗室，在空调嗡嗡声里呼噜大睡，
失此良宵美景，错赏夜虫美歌，MISS夜风抚摩，在梦乡中蹉跎时光，
比起他们，吾是何等幸运。
 
其实人间炎凉都在变化之中，如无炎，凉何来？吾人如始终固守屋内，
当然也就无缘这夜辰美时，反之我如一直在屋外厮守，又怎能领略这
夜景和凉风的美妙？

回忆我在大庆研究所工作时，只知苦钻技术，不谙拉帮结伙，到了月
底评奖金时，帮伙们心领神会，相互提携，我孤家寡人，自无人问津，
月月拿最低三等奖，六年已成定规。到了79年吾人论文被选为中国石
油学会成立的宣读论文，得此至高殊荣，三等奖仍死蛀吾身，愤懑之
下，报考出国考试，人生从此剧变，其中道理，不与这个在斗室中被
逼出门外有相通之处吗？世态炎凉，与天气炎凉，本就相通，

如果那时给我一等奖，今天哪有在美国的吾人呢？所以有时到一个
势焰熏天的地方，受些白眼，排挤，并非坏事。中国人的逐名趋势，
溜须拍马，拉帮结派，打击异己，互相吹捧，不管在大陆，在海外，
在专制，在民主都是区别不大的，所谓世态炎凉吧。但是，人生之福
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也像天气的阴晴变化，是不变的亘理。

独坐门前庭园，抚今思昔，心潮已无澎湃，也无得意，却静如止水。
想起父母在世的时光，夏日晚上，也常坐此黑暗中，手摇蒲扇，驱除
蚊子。现在我一个天涯孤客，独坐故土万里之外的黑夜，好像离故去
的父母愈来愈近了，愈来愈懂得澹泊无欲，与世无争的道理，到了这
个境界，在哪里，在何时，见何样的人，又有何别啊？

   
 女儿带我去到一个叫做 ZEN (禅)的地方，那是
 几栋白墙黑顶日式平房连成的一个大院子，房窗
 上东方图案构成的格子和院子中的枫树映照在一
 起，使院子显得幽静，庄重。对面走过来的穿着
 黑长衣的女信徒，从我身边飘忽而去，神态超然，
 安祥，周围静得仿佛松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

 走进一个大房间，看见几十个信徒面对墙的四
 壁，跪在那里，对我们进去竟浑然不知。偌大的
 房间中间空荡荡的，女儿向房间中间恭恭敬敬地
 鞠了一个躬，然后找到一个空位，跪在那里，也
 面壁进入那个没有语言的思想世界。

 禅不用语言，而用心去感悟。在那个肃穆，高深
 的环境中，谁忍讲话，语言确实会冒渎气氛的神
 圣。

 女儿曾问一个已经有几十年历史的资深信徒：
 “你懂它(禅)了吗？” 他肃然回答：“ 一个认为
 自己懂了的人，怎么懂它呢？”

 我想起那个从我身边飘忽而去的穿着黑长衣的
 女信徒，为什么给我一种飘逸世外的美感？忽然
 我心中一亮，她走过时，两手放在胸前，目光低
 垂，跨步时先用脚尖触地，慢慢地再放下脚心和
 脚跟。走每一步她都是那样专心致志，聚精会神，
 不正体现了禅的本质教义吗？生命就是现在。
 当一个人全神投注于生命之中时，投注于现在，
 投注于内心时，生命之光的美就会弥漫在她的氛
 围。

 是的，人的生命只属于现在。过去是已经不能再
 来的现在，将来是尚未发生的现在，它们都不具
 
 
 
 (日) Nantembo Toju 画

 
现实性，是人类观念中的属性。从过去和将来中人找不到任何有实际意
义的东西，我们的生命，自生而来，就紧紧地连接在唯一属于人的现在
之上，尽管人想找更多的连接，上帝，财产，子孙，名望……，但是当人一
旦没有现在之时，人还有什么呢？ 

除了现在，人一无所有，生命只属于现在。 

   

	                                      张伟明画
	                                              

诗人说“大自然是上帝的花园：你看，蓝色的天空白云在浮游；远处的
树林在阳光下发著淡红的光；池塘上正升起淡淡的烟雾；牧羊正在绿
茵上安详的吃草……。”

生物学家说“大自然是弱肉强食的战场，在美丽的翠绿色下面，每秒
钟都在走向死亡，蚂蚁在活吃苍蝇，苍鹰在长空上盘旋，窥视著地上
的老鼠，草丛中的黑猫一动也不动地埋伏著，等待兔子走过……。”

工程师说“大自然是人类的材料库，那里有无数的木材，可以用来做
家具，那里有无数的石头，可以用来盖房子，那里有无数的矿藏，可
以用来造汽车，飞机……。”

科学家说“ 大自然是充满未知的地方，一阵风吹过，其中包含著多
少微分方程无法说清的道理，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个物体里，在肉眼无
法达及的微小空间里，亿万个原子正不知原因的旋转著，在我们的上
空，无数比我们的星球大几万倍的太阳正在燃烧爆炸……。”

传教士说“ 大自然是一个考验人的品质和悟性的暂住的试验场，上
帝将根据人在这里的表现将他送到天堂或地狱……。”

还有人说“ 大自然是人们享受生活的家园，大自然提供了人类各种
享受的源泉，人们的五情六欲都可以在大自然中找到满足……。” 

还有很多很多的不同说法，他们谁是对的？

应该说每一个人都是对的，大自然的伟大正在于她以无比广阔的胸
怀，接受她的儿女对她表达的各种方式的爱，理解和愿望。但是请记
住，每个人只能得到大自然母亲的一滴。 如果有一个人想独占大自
然母亲的爱，认为只有他自己的爱，理解和愿望是对的，那么他错
了，因为在我们无比深邃无比广袤的大自然母亲之下，我们所有的
人加在一起都很渺小，没有一个人能独占和包罗我们的母亲。